刘瑾生气了,假传圣旨杖责杨源三十,打完后又将他放了,因为刘瑾认为一个钦天监的九品官成不了气候也起不了风浪,跟他一般见识,掉价。
可杨源不这么想,原历史杨源还会在正德四年再上一疏:“自正德二年来,占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或东或西,往来不一,乞收揽政柄,思患预防。”
这是专门针对刘瑾,杨源也因此被刘瑾杖六十,发配肃州。
杨源走到河阳驿就伤创发作而死,他老婆砍了些芦苇包裹尸体将他葬在了驿站后的野地里。
可现在出了意外,南京御使给杨源树了个坏榜样,他也想这么干。
这样朱厚照就没有前后眼了,因为轨迹变了。
还有个更麻烦的变数,杨源发现每次上疏都不能上达天听,这一次他打算玩点大的。
杨源是学天文的,他推算出年末的时候会有日食,于是在听说御营改革军制后,杨源决定将这两件事扯在一起,在即在到来的年末大朝会上敲响登闻鼓。
日食和军队联系在一起,那就是社稷不稳,要么朱厚照下罪己诏,要么就是杨源被定为妖言惑众砍头,不会有其它的解决办法。
而在汪浚的推动下,此事还跟一个妖道产生了关联。
孝宗时宠信道士崔志端,并给他授了礼部尚书掌太常寺事,崔志端就成了言官的靶子,不断地被弹劾。
弘治十八年孝宗死后,崔志端去职,在道观中闲居。
朱厚照整天将自己的神仙师傅挂在嘴边,张太后上了心,终于想起了崔志端这枚棋子。
这一刻,各路牛鬼蛇神合流了。
朱厚照知道日食吗?他当然也知道,不但知道,他还为日食做了准备。
这年头每逢碰到日食,没说的,上至皇帝,中间满朝文武大臣,下至军卒百姓,举国出动,得搞一个救日的仪式,也就是驱赶天狗。
这还不算,过后还得弄个全国性的祭祀大典向天地请罪。
朱厚照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受不了,不说有没有必要,就是由此而带来的损失,算成大米手机的话也得数万部。
虽然现在没手机用,但那也是钱啊,少说二三十万两,多的五六十万两银钱就没了。
而且此次的日食比较特殊,它正好就在正德二年的元日。
开年第一天碰上日食,哪里是好兆头,必须想办法消弥影响。
为此他还早早地拉来了杨慎组织的气学研究小组,准备进行测算。
罗钦顺、王尚絅、王廷相入伙了。
可这几位聪明是聪明,基础不行,系统给的物理书上的日食测算法对于几人来说就是天书。
于是气学研究小组除了看着皇上熬成熊猫眼一旁喊六六六之外,也只能问东问西帮倒忙。
后勤工作是吴落雁和夏雨荷负责,沈沉鱼数学好,能打点下手用算盘算数。
剩下的重任全落到了朱厚照头上。
没法子,幕友们帮不上忙,朱厚照不敢保证这个世界跟外头一样,他还得利用天文历来确认。
朱厚照一气之下将赵林给派了差,去饶阳县找王文素,把他给朕抓回来,要活的。
娘的,朕恨透了代数和几何。
最终还是推算出正旦日巳时为正食期,从初亏到复圆历时约两个时辰。
巳是蛇啊,这可是个很毒的时间点,因为正好就是中午,所有的人都能看见。
大过年的正午,天忽然黑了,这是什么体验?
哪怕是后世遇到这种事情也得广泛宣传科普稳定民心吧,更何况现在是封建社会。
封建和迷信它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放在一起就证明了它们的关系,迷信活动能够动摇封建统治基础。
所以朱厚照也打算在年末的大朝会上宣布此事,以便留出足够的时间应对。
如此两边就对上了。
朱厚照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什么角色异动,但他没有料到对方会先动手。
果然是系统招来的麻烦。
十二月十五日辰时,当司礼监的内待甩响鸣鞭,鸿胪寺司仪喊出“入班”时,只听午门外的登闻鼓就便击响了,嗵,嗵,嗵,巨大的响声直接震动了人们的耳鼓,也敲入了心头。
这是要出大事啊,众朝臣的脸色都变了,好不容易将这个多事之秋熬到了头,结果在末尾的节骨眼上还要卡一回。
没一会,一个御史急急忙忙地从午门跑进来,跑得满头大汗,事情很大,午门离着奉天殿的陛阶又远。
平时朝臣分文武各从左、右顺门入朝,除了一年的正旦、冬至或万寿节,一般不会开启午门大朝。
可今天午门就得开了,因为登闻鼓敲响了。
那名御史隔着老远就扯开嗓子喊上了:“钦天监五官监候杨源登闻进谏,言兵革致天变事。”
跑到陛阶下时,御史停了步,将奏折举过头顶,等着司礼监的太监来接手。
这个时候可不是刘瑾来干这事,而是有专门的传奉来诵读,登闻的手续就是这样,要当庭诵出,一字不漏,不可隐瞒,否则,死!
朱元璋就是怕被人阻塞视听,设立登闻鼓,给民间留下申冤或谏议的最后通道。
普通的民事案件如婚嫁、田产纠纷是不许敲登闻鼓的,敲了登闻鼓证明与所述不实,也是个死。
但它也保证了只要是有奇冤,不但上达天听,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有资格知道,登天子朝,闻与天下。
现在传奉也将日食之变原封不动的念了出来,还有御营整编私纳流民这件事。
朱厚照还能坐得住,但也开始咬牙切齿,一定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
而刘瑾是真的脚软了,要不是身后的小太监支住他,刘瑾就得当场摊倒。
他知道杨源是谁啊,想不到杨源竟然去敲了登闻鼓,这是想拼死他呀。
等传奉念完了奏疏,朱厚照不用太监来扬声了,大吼一声:“让他进来。”
司礼太监这才一站一站地传递:“宣杨源觐见。”
杨源倒是光棍,挺直了胸膛大踏步而来,终于走到了陛下,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皇帝。
还没等朱厚照发作呢,在翰林那一排又走出个人,高举了一卷帛书,高声呐喊:“臣汪浚有本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