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黄河泥沙下

  不经念叨,朱厚照想着王琼,王琼却在京城跟刘瑾对上了,不死不休那种。

  本来好好的,王琼在忙着配合李东阳落实武举的事,刘瑾忙着揽权搂钱,两人八杆子打不着,王琼不会眼馋司礼监,刘瑾的手伸也不到军方去。

  可这个鸿沟被宁王府给填上了。

  宁王想着恢复王府的护卫营,派人上京大肆活动,被朱厚照顺水推舟允了,还帮刘瑾敲了一大笔。

  钱出了,事也办成了,然后宁王觉得不实惠,因为别的王府也都允了,不知道是都收了钱还是只有他当冤大头。

  想着继续试探,又或者顺手扒拉些好处,宁王又请旨给王府的承奉、乐工赐冠带。

  这就是礼仪上的小事,刘瑾很轻易就给他办了,也就宁王自己在乎,图的是面子。

  刘瑾已经不那么爱钱,万达街和宝和堂早喂饱了他,不会追求这么点贿赂。

  可朱厚照让刘瑾误会了,他以为只要在宁王身上榨油水皇上就高兴。

  如此宁府不断来求,刘瑾也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只要宁王别干造反杀头的事,刘瑾也乐得帮忙。

  然后问题就来了,王府的闲杂人等都有了冠带,那些护卫营的将领呢?

  将领的冠带可不那么容易得,不立下泼天大功,得不到斗牛服、飞鱼服。

  这时宁王又有了些别样心思,有了护卫营,有了粮饷,如果能让护卫营的将领对自己死心塌地,岂不就是太宗故事?

  心一热,宁王将主意打到武举上,给手下谋一个武举出身,冠带不就有了吗?有了面子里子,其它的还远吗?

  朱厚照跟王琼说武人除了职位还得有荣誉感,王琼便为武举设立了前十名赐冠带的奖励,以激发热情。

  宁王发现了这一条捷径。

  这事又跟钱宁扯上了,好伎友臧贤的女婿与宁王府的司乐是发小,爱好相近臭味相投,就帮起了宁王府跑关系。

  如果轨迹不变的话,臧贤也会被扯进去。

  可现在臧贤跟着朱厚照南巡了,臧贤的女婿就求到了钱宁门上。

  临出门前臧贤也托付了钱宁照看京中的家人,钱宁老忙了,所有圈里人的家宅他都得看着,睡觉都不敢眯实了眼。

  可等钱宁知道这事时已经迟了,刘瑾让张文冕带着宁王府的承奉去了王琼那,送上了五千两,请王琼疏通一下武举的关节,宁王府想送五人进京赶考。

  这就是明晃晃的作弊了,是个人都明白。

  那不能啊,一下子要了一半的名额,当王德华是谁?

  王琼给自己定义的人设是忠心耿耿,听起来似乎不对劲,可认真一想没毛病,奸臣与昏君是不是很配?丝滑!

  不能送点钱就认为别人一定要收,虽然历史上王琼也收,可现在不一样。

  朱厚照把王琼的身价抬高了,不就是几千两嘛,人王琼一个月的津贴都不止这个数。

  王守仁念着德华先生的好,一直跟王琼分“脏”,从神机营将士身上“盘剥”来的钱与王琼二一添作五。

  再加上朱厚照在皇产里给王琼留有股份分红,每年怎么着也能趁它个几万两。

  所以王琼早就过了财务自由线,现在他看重的是实现人生价值。

  宁王府谋划的事怀踩着了王琼的底线。

  王琼希望有一番作为,而重开武举是一个很重要的里程碑,对王琼有着特殊意义。

  这是王琼真真正正独立完成的建策,被朱厚照接纳了,也交由王琼实施,武举成了王琼与朱厚照的纽带。

  现在宁王府要玷污这根纽带,王琼怎么想?

  没想法,干他丫的。

  就你宁王府有钱?再有钱能比陛下有钱吗?

  这笔钱还是在刘瑾授意下送来的,还有爪牙出面背书,王琼除了恨宁王府,对刘瑾的恨意也一点不带少。

  朱厚照大意了,他以为王琼八面玲珑,不会与刘瑾产生什么不快,因此他只顾着解决王琼与李东阳的心结,浑然忘了奸臣有时候也认死理。

  王琼不但将银子丢了出来,还拿了根哨棍一路将宁王府的承奉和张文冕打将出府。

  神机营特训官兵一体,王军神的武艺没拉下,别看年纪不小了,可打张文冕一个书生、王府承奉一个阉人,那是绰绰有余。

  张文冕莫名其妙地被打了满头包,宁王府承奉更惨,要不是张文冕见机不妙拖着他跑,没准承奉就不能自己理了,瘸腿断手是肯定的。

  仇结得瓷实。

  刘瑾被打了脸,朝臣们当然乐于帮他传诵,嚯,京里还有这么号猛人敢跟刘太监放对,大伙都高兴了。

  这让刘瑾怎么忍?

  也就是李东阳出面死死地护住王琼,再警告刘瑾王琼要办的武举可是陛下钦定的,不然王琼立马会被下狱。

  可王琼呢,也不怕,他还有神机营在后头当靠山呢,陛下也不会看着他王德华受难,走着瞧。

  两边都不服软,钱宁软了。

  他夹在中间作难,个个都让钱宁在京中照看,可这两位钱宁罩不住。

  钱宁当然明白王琼于朱厚照意味着什么,也更清楚刘瑾有着怎么样的权势,怎么办?

  都是皇上的人啊,为什么要打起来呢,不是说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的吗?

  他两边都去求情了,结果两边不讨好,反而落了埋怨。

  王琼还好些,只是让钱宁置身事外不要管,免得刘瑾拿他要胁。

  刘瑾是连个字也不吐,就鼻孔冷哼了一声,只当钱宁是口轻飘飘的气。

  这时钱宁才意识到他不重要,就是个跑腿跟班,在皇上那的价值也不够,不然不会两头堵耗子。

  一肚子郁闷地回到家,钱宁也没个可以谈谈心排遣的路子,只能有苦自己吃。

  俞日明和周瑛搭伴追着皇上的后脚跟离了京,周瑛要去南方筹备实验作坊,俞日明则是收到了龙虎山的来信,坐不住了,打算亲自回去劝说掌教和大天师。

  老神仙也一样有烦恼呀,俞日明跟钱宁说掌教不发话,大师兄邵元节也摇摆不定。

  都是一群拎不清的,跟斗气这两个一个样,把能聊的老道长都支跑了,让钱宁感受到了孤苦无依的滋味。

  郁抑之下,钱宁干脆出门喝闷酒,管不了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