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目光涣散了一瞬,像个机械般回答:“多谢提醒,如果到时候我真的穷到揭不开锅了,我会想办法把借你的钱还你。”
“你他妈!”周瑾怒不可遏,“老子稀罕那点钱?!”
江驰心里在打算盘,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周瑾气得脸都绿了,冲过去夺过他手中的合同,抓起笔,在合伙人那一栏豪迈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潇洒地把笔一甩。
“你闹哪出?”
“老子得了神经病,行吗?”周瑾竖着眉吼道,“我就喜欢找坑跳,就喜欢给自己添堵,就喜欢gān这种烧钱的生意,你他妈少管。”
江驰看着合同上那两个草字,勾了勾唇:“没人管你。”
后来,两人在商业区租了套房子,房租很贵,但抵不过它有市场有消费。
年末,营业执照批下来,这个名叫FL的只有两个人的小企业,自此踏上了血路。
那时候江驰才大一,设计专业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孩子,大家都有刻板印象和有色眼镜,他们看来,男生学设计就是不太合适。
其实有时候连江驰自己都觉得压抑,他坐在画纸前,机械地接受着那些枯燥的技巧,qiáng迫自己提起兴趣,每个字都得背下来,回去要在周瑾面前重复一遍。
他是个坏家伙,坏得不行。
同系有女生追他,他就半哄半骗地将人带到公司去,再给她们洗脑,直到她们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给他打工,一来二去,原本冷清的工作楼竟有了十多个员工。
招数使惯了,学校里甚至有人怀疑他是搞传销的。
第二年chūn天,他开始尝试和其它公司谈合作,有时是借助以前狐朋狗友的人脉,但大多时候是他自己去预约然后见面。
商人谈合作基本都在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喝酒。
好在,江驰周瑾高中时没少混酒局,酒量自然不可低估。
有些任性的老总见喝不过对面两人,草草便签下合约,这种是好应付的。
但如果运气不好碰上那种死酒鬼,大战八十一个回合都很难搞定。
最惨最láng狈的一次,是在那年的夏至,对方是服装公司的一条大鱼,也是一条狡猾的老狐狸,姓刘。
好不容易等到他有时间了约出来了,却恰巧那天周瑾胃疼,陪酒的重任便落到了江驰一个人的肩头。
老刘总还偏不讲人情世故,叫了七八个兄弟进来一起喝。
周瑾当场就要发飙,“噌”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捏紧拳头。
“坐下。”江驰低喝一声。
“驰爹,这姓刘的根本就是qiáng人所难,他要不想和我们合作直接说就是,叫这么多人进来算几个意思。”
“大老板摆架子,正常,你先坐下。”
“你他妈怎么这么没脾气。”周瑾瞪着看向身旁的人,“不就是一个合同么,咱不要就是了,你一个人和他们九个人喝,命都要喝没。”
“老刘总一个公司的合作抵得上十个公司,这老头很难约,令晚必须把他拿下。”
江驰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把周瑾按回位子上。
“我来喝,你等着。”
对面,老刘总贼眉鼠眼地一笑,朝着身后的人挥手:“来来来,都给我喝,玩儿尽兴!”
窗外夕阳逝去,圆月若隐若现,天幕的颜色愈来愈暗,只剩一片噪杂蝉鸣。
直至凌晨,包厢里最后一滴酒饮尽,餐桌上的男人们东倒西歪,面色cháo红,喃喃地说着胡话。
江驰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挣开周瑾的手,勉qiáng走到了门口。
“喂,小子。”身后的老刘总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说,“把合约准备好,我…下午去找你。”
江驰眼底盖不住的愉悦:“合作愉快。”
老刘总低哧一声,不禁感慨,年轻人心比天高,又有什么能拦得住。
结果,两人刚跨出饭店大门,江驰瞬间体力不支,险些摔下了石梯,好在周瑾手快拉住他。
“喂,驰爹,要不要紧啊?”
他抓了把头发,胃里翻江倒海,头昏脑胀,冷汗直流:“去医院…”
过度饮酒的后果就是,胃出血住了一周的院,连和老刘总的合同都是在医院里签的。
周瑾看着chuáng上输着液的人,把湿毛巾直接甩他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当初要是没留在A大,哪来这么多糟心事。”
他垂着眼,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女孩曾经亲手给他戴上过的银戒,只是说:“到时候她回国了,我还想再见见她。”
想再见见她,却也不只是想见见。
他希望如果真的有重逢的那天,他能有足够的本事保护她,能有足够的地位为她摆平前路,总之,他不想再成为那个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离开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