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表情一瞬间就僵硬了,她瞪了眼对面的夏嘉兴,刚要赌气拒绝,却被江驰一行字堵住了嘴。
他写:“我可不想每天都写字跟你jiāo流。听话,等耳朵治好了,骑车带你去看日出。”
夏也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同意了。
医院里总是那么静,静得连心跳都能听清。
这是一个有死神也有天使的地方,每条生命的去与留,都只在一念之间。
段辉站在手术室前,朝病房里瞄了眼:“她是你同学吗?”
江驰余光瞥见夏嘉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摇头否认:“是朋友,比我小一届。”
“能让你心甘情愿找我帮忙的朋友,关系很要好吧?”
他含含糊糊:“还行…”
段辉挥拳往他肩膀一捶,笑了笑:“你小子啊。”
江驰不觉得好笑,面无表情地挡开对方的手,往后退一步,倚在墙角,有些失魂落魄。
一旁的夏嘉兴和许芷柠也都低头沉默着,似乎事不关己。
段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尴尬地摆了摆手:“放心吧小江,我的能力你是信得过的。”
男人话落,戴上口罩转身迈进手术室。
门框上的显示牌清清楚楚三个红色大字:手术中。
三人极有耐心地等在门前,周围万物都没了声响,落针可闻。
“江驰。”夏嘉兴开口打破了沉寂,“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少年正要回应,却彼许芷柠枪先了一步:“没大没小的,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提醒么。小江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忘,管好你自己吧。”
夏嘉兴没吭声,他的感受很qiáng烈:虽然许芷柠被前几件事弄得忧心忡忡,但他对于让夏也和江驰分手这行为,既不支持,却也没有反对。
江驰把自己和外界隔开,逐磨着有些事该怎么开口怎么面对。
恍恍惚惚,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看见门框上的红字变成了绿色,只一瞬,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原本严肃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
浅绿色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段辉探出半个身子,长呼了一口气:“手术很成功,小姑娘也很配合,一句疼都没喊。”
小助理跟着走出手术室,递给段辉一份文件。
他边签字边叮嘱:“刚做完手术,耳内的神经还没有彻底稳定,要靠戴助听器慢慢恢复,切忌切忌聒噪的刺激,要是再伤到内部器官,神仙也救不了。”
他把文件递回去,嘱托小助理带家属去器械部申请助听器。
于是转眼间,走廊里只剩了江驰和段辉两人。
“我的任务可完成了。”男人身心都无比轻松,“小江,满意吗?”
江驰抿着唇:“谢谢段伯。”
“既然满意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永诺了呢?”他笑着问。
段辉做为著名的医学院博士,一台手术他收取的费用高不说,最主要的是他极少有愿意主刀的时候,简单来说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他的时间。
江驰找他帮忙,他提了一个条件:
“小江,江志成已经折了半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牢里待着,你恰巧又放弃了高考,如果要复读的话,就还得在A城待一年,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我现在就能起身回A城。”
江驰心知肚明,他指的那件事,无非就是认他做父亲。
别说是这一个条件,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为了夏也统统答应。
所以,现在手术成功了,他也该履行诺言了。
少年喉咙gān得冒烟,喊出来的字艰而涩:“爸。”
段辉喜笑颜开,高兴得嘴都合不上。
整整十九年,他等了十九个chūn夏秋冬,终于等来了这一句仅仅是形式上的称呼。
好像有什么被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被改变,无论怎样,段辉已经知足了。
他从外套里摸索出一张老旧的银行卡,拉过江驰的手放在他掌心,如释重负一般:”小江,我物归原主了。”
“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段辉笑,“当年你妈妈借给我的股份,现在,我一分不落连本带息地还给江家了。”
他的使命总算完成,从今天起,他便不再是操劳着报恩报仇的段辉,而只是替江胭脂延续生命的段辉。
少年拿着那张存有巨额的银行卡,一时不知所措。
有了钱,就意味着他可以复读,可以重新参加高考,再也不用省吃俭用,不用兼职打工,那样顺遂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觉得幸福。
唯一遗憾的是,从今往后所有的一切,都只会是他一个人面对,生命中那颗甜到心底的糖,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