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武之叫人搬来了椅子,坐在几人面前。
“今日请各位来,原是为了鹿台忽遭刺客之事。为了肃清宫闱,所有云鹰卫从今日起便离开鹿台,不准再接近鹿台一步。”
路不病愤激过甚,绷着嘴不说话。
叶武之厉声道,“回话。”
路不病反而笑起来。
叶武之拿起马鞭,对着路不病又要抽去。
贺兰粼插口道,“将军有命,我等遵从。”
叶武之毫不客气,“老夫问的是统领,叫你开口了?”
他虽然已年逾六旬,双鬓斑白,举止中仍有种不可一世的威凛之气,说话的口气宛如教训仆奴一般。
贺兰粼却也不愠,上身笔直而立,淡淡尽礼数道,“好。”
叶武之扬了扬唇,见这少年侍卫不过弱冠年纪,秀秀净净,却自有股孤月独明的气节,说傲,却也不是傲。
初出茅庐不知所谓的傻小子罢了。
叶武之从鼻子眼嗤一声。气节越高,他便越要摧毁这份气节。
叶武之收了鞭子,抬起靴尖,竟要去踩贺兰粼的手。
贺兰粼眸底逐渐冷黯下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原地,却躲也不躲。
他只极轻极淡地瞥了叶武之一眼。
叶君撷站在一旁,蓦然被这一道目光盯得发毛。华莲舟临死那几日,贺兰粼似乎也这般看过华莲舟。
想此人心思深沉,自己好几次与他jiāo锋都落了下风,实该从长计议,不能轻易招惹。
可转念又觉得父亲是父亲,姜辣老狠,一生杀了多少恶贼,难道处置几个卑贱云鹰卫还用得着畏手畏脚?
叶君撷欲言又止,继续看好戏。
但见叶武之心黑手冷,要碾断贺兰粼的手指,不是说着玩玩的。
贺兰粼不挣扎还好,若是一挣扎,两侧的卫兵便会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押住。手指还是会被碾断,结果都一样,只是会更加灰头土脸,所受的屈rǔ也更甚。
路不病大叫一声,“且住!”挣脱了两侧侍卫,横身挡在贺兰粼面前,将叶武之的靴子推开。
他方才本被制住,眼见敬仰之人要被如此折rǔ,拼了死地赶来相护,胳膊都挣脱臼了。
叶武之嘲讽道,“路大人原来如此礼遇下属,方才硬气得一言不发,这会儿倒着急了?”
路不病恨然,“老匹夫,陛下未下令赶我们走,你在此作威作福算什么?”
叶武之yīn恻恻,“你再说一遍,老夫立时把你拉出去斩了。”
贺兰粼轻动了动唇,声音很低,听不清说什么。路不病闻言一怔,默然无语了。
贺兰粼将手放在身前,轻颠了颠,冷冰冰地不动声色,“将军若要在下这只手,给把刀便是,在下自断jiāo予将军。却不必污贵足了。”
董无邪和钟无咎在一旁看着,俱感蜂虿蛰心,对叶氏父子更是说不出的厌恨。
叶武之未见丝毫容情,“年轻的,你以为你不怕死?老夫若真给你把刀,叫你自断一手呢?”
贺兰粼定定瞥向他,微笑了下。
“自当从命。”
叶君撷见父亲如此雷厉风行地整治这些云鹰卫,心中虽然快意,但总觉得哪里不对,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他归结于自己过于胆懦,才如此瞻头顾尾,还需再历练,练得和父亲这般威严才好。
叶武之哼了声,没再继续这话头。
他也不确定刺客和云鹰卫是否真的有勾结,此番只是要杀杀云鹰卫的锐气。
现下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啰嗦,叫人将云鹰卫在鹿台中临时的住所抄了,没收全部物品,人则悉数赶出鹿台去。
贺兰粼那把常自随身携带的玉箫,也被收缴了去。叶武之的手下们都生猛凶恶,随手将其一砸,碎了。
路不病眼睁睁地看着,大为惋恨。
贺兰粼俯身捡起碎片,默冷片刻,神色白得可怕。
路不病满泡眼泪,压低嗓子说,“殿下,他们着实欺人太甚。这箫殿下那样爱惜,是您父皇留下的唯一遗物了,却也被那些兵士轻易敲碎,烂泥似的踩在脚下。”
他素来是个刚烈男儿,有泪绝不轻弹,此刻却也双流汩汩。
贺兰粼隔了半晌,才沉声说,“罢了,碎了便碎了,不打紧。”
顿了顿,瞥见路不病一瘸一拐的腿,“你这……?”
路不病大为晦气,“这不是刚才被打的么,没事,您不必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贺兰粼没说话,不悦之意,却愈加深浓。
“幸亏申姜仍在您手中。”
路不病长舒一口气,“她曾与那叶君撷有婚姻之约,叶君撷把她当宝贝似的。只要有她在一天,您就永远有捏治叶君撷的杀手锏。”
贺兰粼淡淡扬眉,眼底如yīn森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