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听他用这般平静的语气说这些怕人的话,默然心惊,伏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不到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了。
……
翌日上朝,朝中大臣提起了为忠臣立碑的事。
惠帝父子祸乱超纲,把持朝政数十年,着实残害了不少臣子。众人向贺兰粼提议为这些枉死的忠臣立碑,也好同时将惠帝的罪业昭告天下。
贺兰粼允了,但这其中却有一个为难之处,那就是被惠帝残杀的忠臣实在太多了,光有名有姓的就有几十位,小小的石碑,根本不够刻的。
申姜的父亲刘嵇就在这其中。许多人认为刘嵇官位太小,刘家现在又不复存在,便欲将刘嵇的名字省去。
未来哪一个世家最有可能出皇后,众臣才巴结哪一家。
申姜本不知此事,还是董昭昭进宫时随口对她谈起的。
董昭昭面露喜气,jīng神头也比前日抖擞了许多。
她道,“你阿耶当初是因为贪生怕死,才被惠帝斩首的,自然不能刻入这代表忠魂的石碑。”
申姜烦厌董昭昭的性子,听她rǔ及先父,不禁要反唇相讥。
“这话是谁说的?”
董昭昭挑挑眉,“不是吗?我哥和修订史册的那些文官都这么说。当初惠帝邀请你阿耶去做官,他明明害怕得要死,却不敢拒绝,便想当个墙头草,装疯卖傻试图蒙混过关,最后还不是被斩了。说起来,你算什么忠臣的后代,顶多算草包的后代罢了,又怎么有资格做皇后?”
申姜五指攥起,微微咬舌。
这董昭昭才消沉了几日,就又抖起来了。
“你兄妹恨我我知道,但请你哥编写史册的时候公正一点,不要这般卑鄙无耻,公报私仇,污蔑他人。”
董昭昭大为责怪,“你说谁无耻?陛下命我哥编写史册,一切就得都听我哥的。你那阿耶本来就做了肮脏事,是你刘家自己登不得台面,怪得了谁。”
申姜冷色道,“我阿耶当初是因为坚决不和惠帝父子合作,一连拒了惠帝父子三道封官的圣旨,才遭到迫害的,根本就不是你哥说的那样。”
董昭昭根本不听她解释,做了个鬼脸,故意气她道,“谁管你那么多?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喽,我哥已经把史册编写好了,马上就要送去给陛下盖印玺。你爹爹是多么卑劣的一个小人,以后万世千秋的人都能看见啦……”
申姜不等董昭昭说完,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啪。”
董昭昭个子矮小,被申姜这么一打跌在地上,面颊登时就肿了。
她气急败坏,泪水流出来,难以置信地说,“你,你居然敢跟本公主动手?”
申姜不屑道,“谁叫你胡言乱语。”
董昭昭急怒之下就要喊人,申姜哼了一声,并不受威胁。
董昭昭气得直捶地,“来人呐!来人呐!有人要杀本公主啦!”
她一提杀字,顿时把一堆宫女太监都给招来。
在旁巡逻的赵无忌还以为董昭昭真遇见了什么危险,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抄起了董昭昭。
“永安公主!您没事吧?谁要杀您?刺客呢?刺客在哪?”
董昭昭呜咽地道,“她,她,刘申姜!刘申姜打我!”
赵无忌一懵,身边却并找不见申姜的踪影。
董昭昭揉着红肿的面颊,委屈极了,扶着腰起来,“我要找皇兄,我要找皇兄……呜呜,这女人要翻天了!”
她气势汹汹,不管不顾地就朝勤政殿奔去。
赵无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怕董昭昭出事,也跟了过去。
·
申姜把董昭昭推倒后,直接去找了贺兰粼。
对于董昭昭说的话,她很是担忧。
董无邪公报私仇,竟故意将她阿耶说成是见风使舵的小人,编入史书之中。她可万万不能让这jian计得逞,否则她阿耶清白活了一世,死后却要受万世的唾骂,真是死不瞑目了。
她心头有火,脚下也飒飒生风,身后的小婢女根本追不上。
小婢女急道,“女郎,女郎,您刚才怎么可以打永安公主耳光呢?她现在可是陛下唯一亲封的公主,炙手可热,您得罪了她,她一定不会跟您善罢甘休的。”
申姜不是第一次跟董昭昭口角了,并不怕董昭昭告状。
左右她现在已孑然一身地被贺兰粼困在这宫廷中了,贺兰粼就算要罚她,顶多是禁足抄书之类的,又能怎么样呢?
眼下她最担心的,是史书的事。
她绝不能让阿耶遭受那不白的污名。
勤政殿的正门紧闭,两侧持银戟的卫兵严苛值守,众大臣正在里面,与贺兰粼议事。
江无舟守在门外,见申姜匆匆而至,连忙上前问,“刘姑娘有什么事要见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