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沿着建林城郊外的街头缓缓踱步了片刻。
快要到岁末,街头有许多小贩在沿街叫卖糖葫芦。
申姜多看了几眼,舌头细不可察地动了动。贺兰粼便掏了几文钱,给她买了两支。
他花了钱,申姜不好吃独食,便欲分一串给他吃。贺兰粼却委婉拒绝说,“阿姜,甜的和荤的,我都是不太能沾的,你自己吃吧。”
申姜闷闷,和他对视,心照不宣。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不愉快,都知趣地没再提及。
不过申姜也真是替贺兰粼惋惜,他忌口这般严重,多少世间美食都品尝不了,着实可怜极了。
从前贺兰粼为侍卫,申姜为秀女时,两人常常偷偷幽会,偷跑出来,到市井中去吃吃喝喝。如今时过境迁,两人再度一块逛街,怎么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不复当日那般jiāo心相处的模样。
当时一心觉得苦的日子,如今申姜想起来,倒有些怀念。
她打内心深处总是隐隐觉得,那时的贺兰粼和现在的贺兰粼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那时他是贺兰粼,而现在他是萧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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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温直一家要离开建林城了。
李壮的病虽然还没完全好,但已经痊可了十中七-八。李氏武馆被烧了,他着急回乡去重建武馆,因此才没在路不病的别院中久留。
临走前,师徒几人来跟路不病辞行,刚巧路不病进宫去了,便没有见着他面。
李壮甚为遗憾,“路侯照顾我们这么些时日,若我们不跟他说一声就不告而别了,恐怕不合适。”
李大礼道,“师父,听说路侯爷马上就要尚公主了,近来诸事繁忙,没空见我们。我们留下一封辞别信,也就是了。”
李壮叹息,便依李大礼所言,叫李温直写下一封辞别信。
李温直拿起笔,百感jiāo集。
想到路不病哀伤出挽留她的样子,她内心无限愧仄。
其实路不病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
李温直有些不落忍,想今日一别,与路不病后会无期,有些恩情终究是还不了了,便用一截丝带折一朵万寿jú来,随辞别信放到了一起。
万寿jú,那是象征平安的花儿,她希望他的腿今后可以痊可。
之后,李氏一家默默离开了建林城。
路不病从宫里回来后,蓦然发现李温直走了,大为憾恨,急急命人备车就要追过去。
小厮将辞别信和万寿jú拿到路不病面前,“侯爷,李姑娘给您留了东西。”
路不病读了信,将那朵万寿jú放在手心里摩挲,又甜又痛,仿佛李温直那温婉柔美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
她这样不声不响地留下一封信就走,可能就是让他别再追的意思了吧。
罢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终究是和李温直没缘分。
路不病静默半晌,依旧对小厮道,“备车。”
他仍要去送一送李温直他们,但却不与他们相见,也不让他们发现。
等看李温直平安回到扶桑镇,他就放心了。
然后……他就跟她各过各的吧。
今日是第三天了,在今晚之前,他必须得给董家一个答复。
路不病驱马车默默跟在李家人后面,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直到了扶桑镇,意外忽然发生。
原来这几天李家人不在,李大仁的坟包暂时放在了郊外的一处荒地间。几个纨绔子弟看中了那块地,要开垦了作为赛马场,不由分说地就要将李大仁的棺材挖出来丢出去,然后砍树铺路。
李温直等人回来时,那几个纨绔正在命人挖坟,李大仁的黑漆漆的棺材已经露出一个角来了。
李壮登时大怒,气得差点又晕过去。李大礼上前就欲阻止,却被纨绔的家丁们摔了出去。李温直趴在李大仁的棺材上,死也不肯让开。
一纨绔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小娘子,这块地爷已经买了,这等晦气的东西当然得移走。不过你要是给爷香个面孔,爷没准就高抬贵手,饶过你们。”
另一纨绔打量李温直半晌,长眉挑挑,用手中玉骨折扇挑起李温直的下巴,“可怜这么漂亮的一位娘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李温直呸了一声,将头甩开,眼中满是隐忍的泪水。
“无耻!这是我家的地!你们这群无耻之徒,赶紧给我滚开!”
纨绔们失去耐心,挥手招呼了手下,“女的掳走,棺材劈掉!”
对方人多势众,李壮等人根本不是对手。路不病见他们对李温直动手动脚,怒得欲喷出火来,随手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劲而朝那几个纨绔掷去,便将他们掷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