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今晚董昭昭本就要送李温直出城,所以一路接应的人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两个姑娘手里虽然只有一张假路引,却也勉qiáng瞒过了守城的卫兵。
两人的行踪,渐渐隐没在建林城外无边的荒野中。
从被惠帝qiáng征秀女抓到建林城的一刻起,经历了多少风波,今日才终于得以脱身。
*
贺兰粼是在午夜丑时三刻醒来的。
落叶沙沙,凉风拂体,一扇窗子被夜风chuī开了。
他一声不吭地坐起身来,神情比雪色还冷。
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微的酒香,和那女人身上的幽香。
他疯了似地冷笑了半晌,覆在眼上的白绫,被他直接用内力震成了无数碎片,簌簌落下。
飘摇的烛火映着他黑色的影子,宛若一团汹汹燃烧的地狱冥火,从墓xué里腾腾升起。
他捡起那女人丢在地上的匕首,仔细地瞧了半晌。
他第一次这么想杀人。
……
公主府被封了,整个建林城也被封了。
董无邪、赵无忌、卫无伤等人齐齐跪于公主府的石阶之下,一声不敢出,气氛沉默得可怕。
双腿有残的路不病也被人推醒——被推醒时,他正抱着李温直做美梦,就听仆人急促地说“病爷,病爷,快醒醒吧,刘申姜和李温直跑了,陛下发大火了”……他惺忪地揉着眼睛,心想李温直怎么会跑,李温直不就在他怀里吗?
睁眼一瞧,怀中吻了无数遍的哪里是李温直,只是个绣着牡丹花的长枕头罢了。
路不病顿时清醒了。
轮椅还不知怎地摔坏了,仆人只得临时找了个担架抬他。
他随董无邪等人一道跪在石阶下,不一会儿,董昭昭也哭着跑来。
她一抽一抽地哽咽道,“那两个女人把我打晕了,居然跑了……呜呜,呜呜……”
董无邪赶紧捂住妹妹的嘴,正是董昭昭暗中操作,才让那两个女人有可乘之机,眼下陛下正雷霆震怒,若是董昭昭还在此哭闹个不停,说不定会被直接拖出去斩了。
董昭昭也知自己铸成大错,qiáng行忍住哽咽,随兄长一起跪下,半点声音不敢出。
半晌,贺兰粼才从内殿缓缓踱出。
他斜睨众人,神色yīn翳,众人无不惕然。
黑云压顶。
董无邪率先请缨,义愤填膺说,“陛下,微臣愿为先锋,将那两女擒回,供陛下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赵无忌附和道,“臣也愿往。”
路不病瞪眼空叹,夹杂着淡淡的伤心。本以为李温直和他情深切切,水到渠成,谁料到她居然,居然……跑了?
他到现在还暗自怀疑这是一场梦,他还宿醉没有醒。
他咬牙切齿道,“臣虽双腿残废,拄着双拐也愿往。”
贺兰粼垂着眼皮,如雪埋冰冻般。
他挥挥手允了众将的请缨,柔冽的眼波中she出杀机,“要活的,留一口气就行。”
他得留着她一条命。他脑海中已幻化出八百六十种残忍恶毒的刑罚,加之在这胆敢背叛他的女人身上。
死了,着实太便宜她了。
他之前掏心掏肺地对她,着实都喂狗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手下容情了。
他一定要那女人跪在他面前,红着眼睛,摇尾乞怜,为她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
他倒要看看,究竟谁把谁踩进微尘里。
……
这一头,申姜带着李温直正在没日没夜地赶路。
她们好不容易才从建林城脱身出来,万万不能再被官兵碰见。
然而贺兰粼的速度远比申姜想象得快得多,甚至快得恐怖。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各个周、郡便接到了上头十万火急的命令,悬赏十万金捉拿逃犯,各官道、驿站、村落,大街小巷,皆是巡逻的卫兵,严防死守,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申姜暗自心惊。
她知道,贺兰粼这是用十万金买她的人头,或者说不惜用十万金将她抓回来,亲自斩下她项上人头。
李温直吓得泪水簌簌,躲在申姜身后。
“我们要是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们已经来到扶桑镇,准备去投奔李温直的爹爹李壮。李壮开的武馆,就坐落在镇子尽头的大桑树下。
如今看这形势,是不能投奔李壮了。
投奔谁,都会给谁带来灭顶之灾。
申姜想,若是被贺兰粼抓回去,他一定会用最狠毒的手段,按着她的脑袋,bī她屈服,将她折rǔ他的仇悉数报回来,再将她宰了。
……光想想就令人浑身筛糠。
申姜着实低估了贺兰粼的手腕,有点后悔自己曾那样折rǔ他,把最后一点情面都撕破了。
不过做都做了,这会儿想什么都没用了。
她能做的就是跑,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宁愿跳崖跳江也不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