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怜原是酒娘出身,凭着一水蛇腰有三分勾人的本事,此时一落泪,更是惹人怜悯。
何小怜许是怕被人听见,只用极小极小的声音,泪中带着娇憨地说,“贺兰郎君,我的牙被硌坏了,痛得紧,郎君可否扶我到后堂去歇歇?”
贺兰粼仿佛没看见。
他招呼了一个人,是厨房的小夏,小夏殷勤地过来扶何小怜。
何小怜的算计落空,捏紧了拳头,哼地一声,跺脚和小夏走了。
再看贺兰粼,依旧无波无澜,眉尾的弧度凉而嶙峋。
他微微转头,目光往申姜这边投来。
申姜正瞧见了这一幕,两股目光相撞,她有些不自在地埋下头来。
李温直看得直解气,“我早就看这水蛇腰不顺眼了,真是自讨苦吃。”
谁不知道云鹰卫中贺兰郎君虽最俊俏,也最寡淡无情。除了申姜能与他多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他都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人一样,内敛而缄默地守在角落处。
申姜知道贺兰粼已经迷上她了,对旁人视若无睹是正常的。
她只相对中立地说道,“如今我们被送到这长华宫,谁都不想死。何小怜这么做,也是趁着路大人不在,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李温直犹撇嘴,“话虽如此,我仍看不惯她那副做作的模样。贺兰郎君只能是你的,他只会救咱们两人出去……”
说到这儿,忽然有些心虚地道,“申姜,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咱们两人是死是活,可都靠你了。”
申姜抿了抿唇。
“没什么问题。”
她深思熟虑后笃定地说。
……
月芙小殿内,贺兰粼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处。
他肤色本就很白很白,为人又内缄淡漠,有时候看上去还真像个没有温度的死人。
看守秀女,是件极其无聊乏味、jīng神又要分外集中的职务。贺兰粼的眼神很淡,移来移去,总是不经意地落在申姜身上。
她盛桃汤的时候,头发掉了一根。
她刚才和他对视时,想说话却又没说话。
她和别人说话,神气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现在,好像还想再盛一碗桃汤喝……
可爱。
是有点可爱的。
想起昨夜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揽在怀里的感觉,贺兰粼眸色染了暗。
半晌,他又揉揉发刺的太阳xué。
怎么老想她,真是魔怔了。
他告诉自己,停下。
他必须要恪尽十足十的忍耐,才能使得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澜,才能把一切瞒住,抑制自己那无处不在的目光,以及——
对她那病态,几近癫狂的热爱。
第3章冰酪
晌午一过,皇宫的华莲舟华内侍忽然来了。
华内侍是宦官,本名华莲舟,近年来常伴惠帝左右,伺候惠帝起居、玩乐,是惠帝最宠信的宦官。
秀女们都不敢轻视这些宦官,宦官的权利很大,可以任意打骂秀女,罚秀女做杂役。若是看哪个秀女不顺眼了,还可以冠个不服管教的罪名,把人随意推到井里杀了。
某种程度上,宦官的权利比云鹰卫还大。
惹恼了云鹰卫,或许还有一丝生还之机。可华内侍若是要谁死,云鹰卫是不敢管的。
有些门阀世族不忍自己的女儿为秀女,想迎回家,还得看华内侍的脸色。
这一切皆是由于惠帝恣意声色,怠于政事;宦官们乘机揽权,势倾内外。
九州,已被□□搞得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据说此次华内侍前来,是为了在长华宫中挑选十名秀女,送给惠帝。
近来惠帝豢养了许多豺láng虎豹,他把秀女与这些láng豹关在一笼,听美人的痛哭尖叫,以及被利齿撕扯的声音,捧腹哈哈大笑。
暖阳灿烂的盛夏晌午,长华宫中人心惶惶,众女都怕这要命的差事落到自己身上。
只有几个家底厚的世族贵女不慌,扬言耶娘不会对她们弃之不理,不日就会来长华宫救她们。
寒门出来的秀女听得此言,更觉得自己死路一条,聚在一团呜呜咽咽地哭。
申姜和李温直对望一眼,却没料到这番变故。
看来她们的逃跑计划得加紧了。
李温直问申姜什么时候动手,申姜思忖片刻,“初十吧。这几日-你若能接触厨房,想办法帮我弄点东西来。”
李温直搓搓手,郑重地点头。
“嗯,我住的地方离厨房甚近,小夏经常给我送饭。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
棒子,菜刀,擀面杖,这些利器她花点心思都能弄到。
没想到申姜闭上双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口中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一碗长寿面罢了。”
……
听闻华内侍要选人,众女哭声太大,惊动了来回巡逻的路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