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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疑难杂症

  没料到郑征西会为一句玩笑话突然发飙,金昆廷想了想,乖觉地闭上嘴巴,没再继续刺激这个此刻像刺猥一样的姑娘。

  金昆廷面前放着一碟德国黑森林蛋糕,英德两国自开战以来,这种蛋糕在英国的餐桌上甚少出现。他只吃了一口,剩下的放在那里没动。桌边的一扇窗子拉开了一小半,风过,一阵阵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沉默了很久,金昆廷说:“不要把我当成敌人!”听起来是诚心诚意的语气,正正经经的表情又似装出来的。

  郑征西已经冷静下来,契而不舍地追问,“朋友之间不是要坦诚相待么,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代替了容世华上台表演?”

  这次金昆廷没有否认,眼眸却飘忽不定,最后他垂眸看着自己交叉着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手背上的皮肤很是白皙细腻,手指纤长。

  “还真是你,我就知道。”郑征西表情一缓,笑道。原本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再看他,果然有几分混血的样子——虽然他并不是混血儿,“我从小看人很准的,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只要我见过的人,都会记在这里。”她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

  “真的吗?”金昆廷的表情很夸张,略显冷傲的眉头眼底迅速荡漾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笑意,仰扬顿挫的重复着她说过的话,“过不目忘——我原来不知道你竟然还有那等本事,真叫我刮目相看啊!”

  “怎么,不服气?”

  看到她自以为是的笃定神态,金昆廷没有回答,却是笑不可抑。他今天在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羊绒开衫,清朗之中又透着优雅的气质。看样子他很会享受人生,似乎又很节制,并不是一个纵情声色的人。他这样放声大笑,郑征西以前从没见过。

  冷眼等他没头没脑的笑够了,郑征西面露不悦,讽刺道:“你一定很热爱表演,台上台下一点区别都没有!”自小学画画,这几年也画过不少人体,隔着衣服她也能看得出来他的肩膀很宽,上身呈倒三角形,在台上穿着花旦的戏服,人们只顾得看他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和表演,很容易忽视这一点。

  “这绝对是你的错觉。以前家父热爱京剧,我也只是偶尔上台客串一下,见笑了。”

  “那么多人被你玩的团团转。”郑征西好奇,“昨天晚上怎么就没人发现你是个冒牌货?不然那么多会功夫的武生,还不得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这人这么欠揍,活该被一群人围攻。他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但那帮武生个个龙精虎猛,显然也不是纸糊的。

  “那个容世华,带着太太一起出来登台表演。”金昆廷满不在乎的说,“你知不知道,粤剧可是有禁止男女合班的明文规定。楼外楼戏班子明知故犯、打破禁令,偷偷聘用女花旦,那罪名——啧啧,可是大了去了,被别的戏班子知道了,他们以后全都死翘翘,再也不要出来混了。”发现人家的秘密、钻了人家的空子、胁迫人家,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同情。

  郑征西觉得金昆廷什么都干得出来。

  要是父亲,肯定不会把这个当成别人的软肋来拿捏。想到她来找他目的,郑征西又放软态度,“你说,我父亲会有什么危险?”

  “时局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郑会长很快就会遇到一个逢凶化吉的局。昨晚那么惊险,他不是一样福大命大躲过了么。”说得好像他能够操控生死大权似的。

  “你怎么知道?”这人亦正亦邪,郑征西不敢太相信他,又不能不信他。

  金昆廷今天释放的信息量太大了,郑征西一时消化不了,心里堵得牢实。

  金昆廷见时机成熟,循循善诱,“既然你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回国?”

  郑征西愕然,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回国?”之前不是没有这样打算过,但他这个提议,还是让她觉得很意外,这人好像有读心术。

  “伦敦真没意思,食物乏善可陈,连蛋糕也做不好,想不到你竟然住得下去,你就不嫌闷么?”金昆廷一边说,一边留神观察她,把身体往桌前又靠了靠,替郑征西分析她的疑难杂症,“听说你母亲很快要随沃克大使赴天津卫上任,父母都在国内,你还留在伦敦干什么?万一他们有什么事,到时候你鞭长莫及……走了那么多地方,你不得不承认最富有诗意的江山在华夏,最活色生香的美食也在华夏。”字正腔圆的声音十分具有说服力。

  “……褒妲之色善蛊惑,能丧人家覆人国。”无形中觉得这人要是个女人,也有这等本事。

  郑征西一愣,嘴上却说,“你的消息真是灵通!”经他这么一撩拨,心思又开始有些活动。按部就班的被母亲的一双大手向前推着,从悉尼到上海,再到伦敦,才有了今天的小小成就,羽翼渐丰。

  “还好!”金昆廷答的并不谦虚,继续说,“史本杉已经动身前往天津卫,听说尼娜上个月在蒙古出现,你不是也想找到她吗?”

  “关于尼娜的行踪,是你告诉史本杉侦探的?”

  “半年前,史本杉有写信求过我。”金昆廷笑了笑,殷情地说,“那时候我不知道尼娜也是你要找的人,不然早就出手相助了。”

  “说得那么好听,连树上的雀儿都能被你哄下来。”对他无缘无故地说好话、拍马屁,郑征西并不领情,提醒他说,“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毫不掩饰的表达她的鄙夷。

  被郑征西一番抢白,金昆廷不恼也不尴尬,他不以为意的摸了摸鼻子,“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我还要完成学业。”

  金昆廷对此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说:“你的成就已经超过了很多人,那一纸文凭对你有什么用?”

  一想到她这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有蜻蜓立上头。金昆廷就心烦意乱,发誓要把立在上头的那只蜻蜓赶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