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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舞会

  由一对准新人跳了第一支舞。

  一曲终了。紧接着,知醒爸带着她妈下了舞池,跳了第二支舞。

  舞池中央的正上方是高高的拱顶,拱顶上绘着蓝天、彩色的云朵和各种天使……一盏巨型的意大利手工彩色水晶吊灯垂下来,墙面的镜子与彩色水晶灯遥相呼应,熠熠生辉,反射出了无限交叉的迷幻光芒,华丽而绚烂,令人恍然若梦,大家带着各自的舞伴,徐徐往舞池里飘。

  连池道韫也一只手握着她那个风流哥哥池镇海的手,另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肩头,开始在舞池里旋转……

  这般良辰美景!

  淡漠疏离目光从舞池里扫过,郑征西没发现方承越,今晚他俨然是个大忙人,随唐大同一进宴会厅就被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叫了过去……后来金昆廷又随黄总长的公子黄先兆姗姗来迟。

  刚才和她父亲坐在主桌,身边都是些相识的亲友,征西也没顾得左顾右盼,印象中方承越和金昆廷的座位隔的很远,连朋友圈子都不同,其间倒是徐公使和金昆廷说了两句话,她没想到知觉她爸会认识金昆廷。

  宴席结束后,金昆廷仍和黄总长的公子一处,站在舞池附近的圆柱边喝酒,黄总长的公子在说什么,金昆廷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他的脸扭向她这边……征西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等她把自己缩在另一个圆柱后面,张丽莎走到他们面前……

  “赛琳!”徐知觉怂恿正在发愣的征西,“去跳舞啊,我把四哥奉献出来,同你先跳上一曲!”

  徐志闲好脾气的说,“我今晚一定把两个妹妹陪好,和谁先跳都行!”

  读到博士毕业才出来参加工作,徐志闲平时的爱好并不多,但像跳舞这样基本的社交技艺来英国之前就会,倒也还能熟练运用,无论是伦敦,还是爱丁堡,国内来的女留学生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顺眼的女子,多数是陪先生出洋的。

  加上身边有徐家这样的姐妹花、以及沾亲带戚的郑征西,都是一个赛过一个出类拔萃,徐志闲来自大家族,自幼看惯了美女,找人生伴侣自然也挑剔的不得了。抱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学医学的人自持力又高,因此28岁了还是单身狗一只,徐公使常说,“好饭不怕晚”……徐志闲也不急,再说急来急不来。

  “还是你先跳吧,我还没成年呢,照说今晚我不该来的。”郑征西识破徐知觉的阴谋,把自己摘出来,笑着在她耳畔说,“我今晚不想跳舞!一屋子的翩翩美男子,你就好好享用吧!”她又没喝一滴酒,清醒得很。

  徐知觉白了征西一眼,随徐志闲下舞池之前,还悄悄捏了她一把,“你这个鬼丫头,那么精敏干什么?”

  除了几对携伴侣而来的西人,这舞会现场明显男多女少,相当一部分是中年以上的大叔阿伯。礼貌上来讲如果有男士邀请,也不好拒绝,除了父亲和表姨父,她可不想同别的长辈跳舞。

  知觉不同,她是成年人了,又是准新娘的姐姐,虽说也有婚约在身,但像今晚这样的场面,她非但不能拒绝人家,还要偶尔主动邀请人家,尽量做到宾主尽欢!

  很快,郑征西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她看到多出来的那些上了年纪的男宾客,正三五成群地聚在离舞池较远的几个角落谈事情,把一展舞艺的机会让给了年轻人。

  国内的声色场所多了去,这帮子身居高位的人平时想怎么玩都行,眼下多数又有子女陪同,真要做点什么不规矩的勾当,还嫌施展不开手脚呢。

  今晚穿长衫马褂的男子真不少,征西拢了拢身上那条紫色的丝绒流苏披肩,想到去年她大哥和简雅漾在这里举办订婚宴,是在下午3点,她父母也在准新人之后,跳了一支舞——也许在旁人看来,他们不失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然而不是那回事……这个时候,父亲却同另一位长衫马褂的陌生男子往出走,向师傅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身后……

  “赛琳,你怎么不去跳舞啊!”赵立如跳完舞回来,看着形单影只的郑征西,忽然有些心疼她,觉得她像一只幼兽般,既向往自由,又需要庇护,也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在母亲再婚前,乖顺的服从父亲的安排,接受他定下的婚约……

  “老姨,我今晚不想跳舞!”征西对赵立如笑道,眼角的余光却扫到区一江朝她们走过来,匆忙中反过来安慰她似的握了握她的手,“老姨,我出去透透气再进来!”

  赵立如还要应酬其他人,当下也没多余的功夫计较,由着她去了。征西左手提着长礼服的裙裾,右手拢了拢一边垂了下来的披肩,软糯柔顺的面料在轻盈徜徉间勾勒出风姿绰约的背影……

  出了舞厅,把正在由钢琴伴奏的华尔兹舞曲关在里头,耳根稍微清净了一些。

  一阵节奏欢快明朗中带着几分活泼的钢琴曲又传出来,还是华尔兹舞曲,透过一整面落地玻璃,征西回头,看见黄先兆和另外两个男子拥着金昆廷往出走。她一闪身,靠着圆柱后面——这宴会厅到处都是大圆柱子,原来还有这个功能。

  “不知道黄兄带贵客来,照顾不周,请多见谅!”是唐大同的声音。

  黄先兆连忙说:“怎么会?今天是我临时起意带表弟同行,叨扰了!我们回国再聚!”

  唐大同也知道这个黄某人素来爱四处攀亲戚,他这表弟显然也是个冒牌货,当下也没追究,只是点头笑了笑。

  客套完毕,众人方才散了。

  征西疑心金昆廷在临走前看到她了,因为她探出头来,感觉他的眼风似乎朝她斜斜掠过,脚步却没有停顿……

  “这是一天中最好的黄金时间,音乐也响起来,不跳舞太可惜了。”区一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局促不安,温柔的眼神带着倾慕和好奇。

  “是啊,那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浪费时间,怎么不去跳舞?”被无端打扰,郑征西的心情不太好,说话也不客气。

  区一江却客气的问:“不知能否请郑小姐赏面跳一支舞?”

  “我听说像你这个年纪的绅士,即使没结婚,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不知区先生解除婚约了没有?”

  她比他要小不少,区一江没想到这个小同乡问的问题如此刁钻,她的目光沉静清亮,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不经意间透出深藏不露的机敏,能看穿他似的,等着看他出丑。他收敛了心神,愣了一下,也不否认。

  知道她又一次猜对了,征西说,“我从不和有婚约的男人跳舞,除非是我的父兄。”

  僵持不下的时候,张丽莎走了过来,“哟!区才子,你怎么出来啦?我刚刚听见区老板正在到处找你呢?”

  明明知道张丽莎这是在给他解围,却惹得区一江心中不喜,这个女人,无端端跑到面前兜人厌!

  “既然区叔找,那么,区兄再见!”有外人在场,郑征西笑了笑,还调皮的朝他眨眨眼睛。

  她这人前人后的两副态度也太魔幻了,弄得区一江哭笑不得,“看来张小姐有事情要和郑小姐谈,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区一江进去之前,故意撂下这么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怕郑征西吃亏似的,张丽莎面带微笑,装作没不懂。

  征西没说话。既然张丽莎来找她,先打破沉默的任务理应交给她……征西耐心等着,像一只耐心十足的猫,漫不经心地守在洞口……

  张丽莎说:“刚刚金先生先告辞了,不知郑小姐看到没有?”

  “张小姐的开场白真是别居一格。”郑征西微微一笑,“不管是金先生,还是黄先生,他们是走是留,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金先生是郑小姐的爱慕者之一——”

  “张小姐!”郑征西打断张丽莎的话,“咱们不如打开窗户说亮话,张小姐找我,是不是因为你是他的爱慕者之一?”

  “他?”

  “张小姐是聪明人,除非张小姐认为我不够聪明,不值得你同我开诚布公的谈话。”

  “他!”张丽莎深吸一口气,“在伦敦,你知道有一个我,等你将来回了宝安城,时不时还会冒出长相类似的女人……女朋友们长得都像一个女人。郑小姐,你难道不介意他过去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以前的事和他的过去,同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同他无拖无欠。”郑征西反问道,“就像我看中了一匹良马,在归我管之前,已经被驯服了,我只管使用它,难道还要计较是谁把它驯服的么?”

  “问题是方承越并不是一匹马啊,他是一只养不家的野狼,他骄傲、执拗、任性、无情……他是一个被女人宠坏了的男人,没有人能套牢他。”她这意思,即使连婚约也不算套牢。

  不过,郑征西再一次反问道,“为什么要套牢他呢?把好好的一个男人整治的面目全非,又有什么意思?我喜欢接受挑战!”

  看着面容沉静的少女,一双美目透出一股霸道劲儿,张丽莎心跳一缓,“不知道该说郑小姐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勇气可嘉!”

  “不劳张小姐费心!”郑征西淡漠的笑了笑,话风一转,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是个小心眼,既然张小姐知道他要归我管,希望以后你能学会避嫌,有他的地方你最好不要出现!”

  郑征西的表情坚定端肃,不该妥协的时候绝不后退。

  相同的表情,张丽莎在方承越脸上也看到过……这两个人,还真是像——都是没心没肺的人!

  不等她点头——征西也不需要她的承诺,转身进了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