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在乾隆沉默时着实紧张了一下,听见他问话,立马露出轻松的笑意,“其实,这次是郡王主动提出帮助儿臣的,我们已经协商好,只等皇阿玛点头同意了。”
傻乎乎的某人不知不觉便将郡王彻底出卖了,若郡王早知殿中这一幕,一定会对忽悠十二来当pào灰的决定后悔不迭。
哦?是克善主动提出的?乾隆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他纵容的结果,这就是那人逃避了半月,思索了半月后得出的决定?逃离京城?逃离他?这次是山东,下次就是荆州,或许还能再远点,西藏?
只是这样一想,心脏就仿似被一双大手不停揉捏撕扯,几乎痛到麻木。扶着渐渐冰冷的胸口,乾隆垂首沉思片刻,终于缓缓抬头,漆黑的眸子盯视永璂一眼,又转而看向阿桂说道:“端郡王是兵部的人,最近刚在兵部领了一份重要的差事,这事朕做不得准,你问问阿桂大人吧。”
他多么想拍案而起,第一时间便否决了永璂的提议,可眼下阿桂也在,如此过激的反应必定惹人怀疑,且克善有聪明的头脑,有敏锐的洞察力,有卓绝的执行力,确实是协助永璂的不二人选,他被永璂的请求弄的措手不及,思绪混乱,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事关克善,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严重不够用,他挖空心思的想将两人隔离,眼下却好似弄巧成拙了,这内心的抑郁,挫败,失落,伤心……种种情绪掺杂一起,纷纠结乱,笔墨难以形容。
永璂被乾隆盯视的浑身发冷,连忙缩着肩膀看向阿桂。
阿桂脾气bào躁,性格直率,平生最讨厌办差一心二用,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若永璂要的是别人,就算他贵为皇子,他也会直言拒绝,半点不留情面,但他要的是克善,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皇上,端郡王能力卓绝,工作勤勉,兵部的差事早已提前完成,如今已卓有成效,既然他主动提出帮助十二阿哥,奴才没有意见。”阿桂大大咧咧的一笑,语气中满是对郡王的赞许。对克善的能力满意是一点,再者,人家本来就是皇上为十二阿哥日后继位挑选的肱骨之臣,协助十二阿哥办差那是名正言顺,是分内事,他没有理由回绝。
若眼神能杀人,乾隆不介意当场刺阿桂几眼。他扶额,掩住突突狂跳的太阳xué,极力思索着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能拒绝永璂的请求。正在他绞尽脑汁,额角开始抽痛的时候,殿外通禀‘五阿哥求见’的声音传来,拯救了他。
“让他进来。”乾隆动作自然的放下扶额的手,语速稍嫌急切的开口。
“儿子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圣安。”永琪进殿后规规矩矩的请安,动作标准,再无往日的敷衍。
“起来吧。”乾隆颔首,语气和缓,自永琪被圈禁又被放出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他如此和颜悦色。
永琪感受到乾隆对他久违的宽和态度,激动的眨眨眼,眼角有些濡湿。对阿桂和永璂的见礼颇有耐心,态度谦和的还回去,引得两人诧异的扬眉。
永琪仿佛对两人意外的表情没有察觉,一双濡湿的眼睛晶亮的看向御桌后的帝王,语气恳切的说道:“启禀皇阿玛,儿子此次前来,是自请为皇阿玛分忧来的。听说年前山东赈灾银被劫案件到今日都没有告破,儿子不才,自告奋勇前去稽查。”
整整20万两白银凭空消失不见,哪怕剿灭了劫银的匪窝,如今仍然有10万两之巨流落在外,这案子从年中查到年尾,派去明探暗探无数,依然毫无线索,案情之重大离奇,震惊朝野,可以说是本年度最受瞩目的事件之一。
这当口,若谁能打破僵局,查清案情始末,追回10万两灾银,皇上必定会对这人另眼相看,加以重用,无怪太后千jiāo代,万叮嘱,一定要永琪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从十二手里夺过来。
永琪当了那么多年隐形太子,虽被小燕子荼毒了,脑子还是有点的,略略一思索便认同了她的意见,几次三番的来养心殿面圣,却都被乾隆拒之门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又临到永璂快要出发,他怎么的也要想办法说服皇阿玛,同意让他去山东查案。
又是一个自请去山东的?这案件太过离奇,难倒了多少谋臣能吏?就永琪这点斤两,竟也敢接下这烫手山芋?乾隆听了永琪的话,状似认真沉吟考虑,实则派谁去心里早有定夺。虽说为了给永璂铺路,暗自划拉了众多探案jīng英进他的班底随他去山东,可到底过了这么久时间,许多线索早已模糊,他心里还是没有多少把握。若让心思奇巧,聪颖绝伦的克善去……这案子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心思转了又转,乾隆内心不断挣扎,天人jiāo战。
殿中的阿桂三人见皇帝沉吟许久都不见发话,齐齐皱了眉头,静静等待。
十二隐晦的看向最近突然振作起来的永琪暗暗皱眉。五哥从小便爱打压排挤他,他以往懵懵懂懂,可以忍耐,但最近将以前种种都想了个通透,对五哥不着调的作为渐渐有了怨愤和反感,对他越发难以忍受,这差事,哪怕他再想要,也要看看他答不答应。
乾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抬起头来看向永璂,语气肃然道:“永璂,你的请求朕准了,明日便偕同端郡王一起出发去山东吧。”
永璂眸子一亮,惊喜的表情还来不及表露,立马被乾隆接下的话弄蔫菜了。
“永琪也跟着去,当你的助手,这件差事由你们俩共同负责。”瞥见永璂顷刻间蔫菜的表情,乾隆轻扯嘴角,暗道:你当朕会这么便宜你?将永琪派到你手下,足够搅的你焦头烂额!让你借公事为由同朕的克善亲近!
睇视殿中一兴奋,一萎靡的两个皇子,乾隆转脸看向阿桂,继续开口:“事关重大,朕决定微服跟两位阿哥一同前去,监国之事便jiāo由你,刘统勋,履亲王,禄亲王四人共同负责,你不日便将监国事宜通禀并布置下去。”
到底还是不放心,怕人走了便不回来,乾隆咬牙,坚决的表示:一定要一同前去,将自己的宝贝看牢了。
阿桂抽抽嘴角,认命的跪下领旨。皇上最爱微服私访,心血来cháo便演上这么一出,他早习以为常了,随时准备接下置于自己肩上的重担。
见所有事情都布置妥当,乾隆为自己的思虑周全感到相当的满意。这一路上,即有人帮自己拖住永璂,让他不能时时来叨扰克善,又给了他充裕的时间和相当的便利与克善独处,培养感情,这一切真是完美!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憧憬着与克善独处的美好前景,乾隆心情激dàng,急不可耐的速速的遣退苦哈哈的阿桂,没jīng打采的十二和兴高采烈的永琪,转回内殿去准备出宫事宜。
本来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最后一次去面见乾隆自请差事,没想到当头一个大馅儿饼砸来,砸的永琪头晕目眩,忘乎所以。
出得养心殿,他马不停蹄的急急往慈宁宫奔去,想着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一直支持他的太后知道,不想途中遇见一脸苦闷的紫薇和不停安慰的小燕子。
“这是怎么了?”瞥见紫薇憔悴不堪的脸,永琪上前几步,皱眉问道。
“还不是那个……”紫薇垂首没有答话,小燕子抢先愤愤不平的开口,却被猛然抬头的紫薇一手捂住嘴巴,阻断了话头。
这么丢脸的事,对一向自诩才女的紫薇来说简直是奇耻大rǔ,是一生中无法抹去的污点,她每每想起来便羞愤欲死,怎么能让小燕子再将这种丑事说给五哥听呢?万一传到在家养病的尔康耳里,她不如一死了之!
被紫薇前所未有严厉的眼神瞪视,小燕子呐呐不言,转头看向别处。
永琪宠溺的一笑,伸手去抚弄小燕子脸颊以示安慰,并不再追问,只当这是她们女儿家私下里闹的小脾气。
紫薇见永琪没有追问的意思,松了口气,连忙开口转移话题,“五哥如此匆忙,又满脸喜色,这是要往哪儿去?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被紫薇一问,又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永琪一股子豪气冲上心头,仿佛自己已经告破大案般。洋洋得意的把养心殿的事复述了一遍。
“五哥要去山东?济南?”紫薇表情怔忪,眼底浮上深深的思恋和悲伤。那是她的故乡,是她额娘安息的地方。
“恩。”永琪点点头,“可是有什么东西托我捎回来?”紫薇在济南长大,这个他是知道的。
“不用,多谢五哥。”紫薇摇摇头,半晌后咬唇问道:“此去山东,若五哥方便的话,可否带紫薇一同前去?紫薇想去大明湖畔祭拜额娘,额娘尸骨未寒我便上京寻父,一路上为了赶路方便,又不敢戴孝,实在愧对于她。”
以前她们要出宫便出宫,要微服便微服,只要同永琪或乾隆说一声就行,因此紫薇的思维还停留在皇女出宫很容易这个逻辑定式上。
小燕子就是个人来疯,见文文静静,不喜出门的紫薇都主动开口了,也跟着凑热闹,抱住永琪的胳膊左右摇晃,撒娇卖乖,无所不用其极的哀求。她性子跳脱,最近又是被关,又是被打,眼看着快濒临崩溃的边缘,对外界生活的渴望达到了一定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