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似想起什么又摇摇头,“娘娘不要忘了,再过几日太后娘娘要回宫了,这事儿您现在不能不管,太后老人家问起来,您不好jiāo待啊。”
“是了,本宫差点将这桩事忘了。”皇后敛容,心情迅速低落。
太后对她不喜,每每帮着令妃打压她,不然,她堂堂一国之母,在这后宫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等境况。如今这座大山又要回来了,两个孩子也不在身边,皇后突然感觉意兴阑珊。
容嬷嬷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安慰:“娘娘不用担心,若皇上来了,您就把这事在他面前随意提一提,皇上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您也没办法不是?太后娘娘问起,您也好有个说辞。咱们循规蹈矩,她拿不着咱错处,也不能把咱怎样。”
听了容嬷嬷的劝慰,皇后细思片刻觉得有理,舒展紧蹙的眉头点头,但心底仍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第41章开战Ⅱ
大小金川,战事持续已有五个多月,从烈日炎炎的夏天打到寒风凛冽的冬天,如今终于将近尾声,而世子也在战场上度过了自己的十三岁生日,人拔高了不少,温润的五官长开了些,显得更为jīng致,眉眼因战事洗礼,带上了几分坚毅和凌厉,眼波流转间华光潋滟。
此刻,他正负手,面无表情的站在高地俯视满目疮痍的战场,沉默良久。
高地之下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遍地,寒风夹杂着雪粒刮过,扑打在人面上皆带着浓重的腥气。
“怎么?没见过这种场面吗?”福康安朝他缓缓走来,站在他身边挑眉问道。
“从没见过。很惨烈。”世子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分明是说着感慨的话,语气却极为平静。
福康安乜他一眼,撇撇嘴,暗道:这小子总是这么冷静,真是无趣的很,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世子对着福康安作怪的表情挑眉一笑,指向下面堆满尸身,混乱不堪的战场问道:“你们一般就是这样打扫战场的?”
福康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数名八旗士兵正拖拽翻看着尸体,把遗落在地的兵器拾起,放进不远处的大木箱里,如此往返数次,看着很是忙碌。
福康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世子闻言摆手,蹙眉道:“没什么不对,随意问问。你们打仗辛苦了,这打扫战场的事情可否jiāo给我来做?给我三百兵士和三百个大背篓就好。运送粮草那种背篓,军中应该还有吧?”
三百兵士,福康安手头就有,背篓就更容易找,想着战事结束,世子许是清闲起来了,想找些事gān,打扫战场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略作考虑也就点头同意了。
世子朝他冁然一笑,表示感谢,缓缓步下高地,向战场行去。福康安先他一步,下去召集了三百兵士,让每人肩背一个背篓,略作jiāo待后列队等着世子。
“所有人听令,从这头到那头,每人间隔五米站成一排,向战场行进,遇见掉落周身五米范围内的战略物资就捡起来,放进身后的背篓里。可听明白了?”世子抬手,将战场辐she范围指出,高声下达指令。
指令很简单,兵士们马上依言而行,站成一排,缓缓扫dàng过战场,周身五米内掉落的兵器被他们一一捡起,放入身后的背篓收集起来。
福康安见状挑眉,戏谑道:“你这个法子好,扫的那叫一个gān净啊!”
世子眸色幽深的看着地上堆积的尸体回道:“恩,这些兵器无损伤的还可以拿来己用,有损伤的重新炼化了也可买上一笔银钱。等会儿让他们将地上的尸体也照这个方法清理gān净了,置之不理的话很容易滋生疫病。”
福康安点头,拍拍世子脑袋,笑眯眯的说:“末将遵命,督军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世子偏头躲开他作怪的手,嘴角愉悦的上勾道:“无事了,你且盯着这里,我先走了。”
背转身去随意摆手,世子直接撂挑子走人,气的福康安原地跳脚,哇哇大叫:“小子,打扫战场不是你的事吗?”
和福康安一番戏耍,世子本来yīn郁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面带微笑的走进八旗营地,直入阿桂大帐。
看见表情轻松,一身清慡的世子,阿桂眸子闪了闪,连忙朝他招手,“世子请坐,此来可是找我有事?”
世子与阿桂见礼后依言在他下首落座,也不赘言,直接开口询问:“敢问将军,郎卡和索诺木的土司府可都查抄了?查抄后在两府抓获的妻妾奴仆们如何处理?”
世子是督军,职权仅在主将之下,阿桂闻言也不隐瞒,慡快的答道:“两府都已经查抄,后院抓获的人准备日后统统发卖了。”
世子沉吟,半晌后看向阿桂严肃道,“只是查抄两府怕是不够,与他们兵变有牵连的地方大小领主也应该一并查抄诛灭,否则他们日后怕是会不断滋事。”
阿桂略略思索后点头,“这是自然的。”
世子见他同意,继续说:“从这些人后院抓获的妻妾奴仆不要随意发卖,本世子有个主意,不知可否?”说完,朝阿桂看去,见阿桂颔首,便接着开口:“将这些人关押起来,问清楚来历身世,详细登记造册,制成榜文贴出去,让他们的家人来赎。能嫁入土司府和领主家的女人,多是地方土豪乡绅的女儿,这点银钱还是出得起的。赎身费按家世状况酌情而定。有钱的务必要多出点血,无甚家财的奴仆,十几二十两赎银就将他们放了吧。如此,将这大小金川稍有势力的土豪尽数搜刮一番,待我八旗军队退走,他们积弱积贫,也翻不出什么大làng了。”这等于是变相的勒索,21世纪恐怖分子惯用的招数,世子突发奇想来试试。
这招够毒!如此一来,大小金川还不被掏成一个空壳?阿桂瞪眼朝世子看去,思索良久后略显遗憾的摆手道:“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些土豪乡绅未必肯出这个血。”
世子右手手指屈起,指关节有节奏的轻敲桌面,语气冰冷的缓缓说道:“先在闹市公开处斩一gān反贼,用鲜血震慑一番,然后再将榜文贴出去,将抓获人员的来历详细罗列出来,他们一见便知已被我八旗军盯上了,想活命,想日子好过的,自然会来赎人,将军不用担心。”一招杀jī儆猴已足够吓破这些人的胆。
“哈哈,世子说的是。这些人养尊处优,鱼肉乡民,胆小如鼠,偏又不识本分,哪儿有荤腥就往哪儿粘,平日不知为郎卡和索诺木搜刮了多少银钱供他们造反,的确该狠狠惩治一番!”
阿桂朗笑,心里却惊异万分,暗道傅恒果然没有夸大,就人这心计,怪不得能把西藏土司耍的团团转。这主意太特么的yīn损了,不但bào敛财物,还将稍有资本的地方势力尽皆盘剥了个遍,日后就算不派兵常驻,大小金川也翻不出一个làng头了。
两人议定,阿桂即刻将事情jiāo代下去,半月后查抄大小领主两百余人,缴获家财无数,抓获后院妻妾仆妇三千余众,尽数调查清楚来历,将赎人告示张贴于闹市之中。在斩首了一批反贼后,果如世子所料,当地豪绅相继上门来赎人,所获银钱累积下来相当可观。最后剩下些无人来赎的仆妇杂役则集中起来发卖了。
事后,阿桂边翻看文书上缴的账册边感叹,打了这么多年仗,像今次这样,战事结束还剩余三分之一粮草没有动用,缴获的财物达50多万两之巨,比之当初朝廷调拨的军饷还多出10万两,真特么的慡!这世子真是个敛财怪物,即便是枯骨,他也能刮下三层油来,吾等拜服!
主将一高兴,当即调出几万两银钱来犒赏三军,众人大肆庆祝一番后翌日便拔营回京。
京中,乾隆收到阿桂送回来的捷报,止不住朗声大笑,笑完靠倒在御座上长出了口气,多日来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那人终于要回来了,再不回来,他就快要被心头的思念bī疯了。
‘枯骨也能刮下三层油’?想到阿桂对克善的形容,想到克善bào敛财物那贪婪的小模样儿,乾隆又是一阵低笑,养心殿里自大小金川开战以来,气氛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
偏在这时,殿外“五阿哥求见”的通传声打破了这轻快的氛围,令乾隆当即敛起笑容。
“让他进来。”因着捷报的缘故,乾隆不像往日那般直接将永琪拒之门外。
“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永琪进殿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脸上再无被圈禁前的傲气。
“找朕何事?”乾隆懒得与他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永琪抬头,咬唇,语气忐忑道:“皇阿玛,儿子日前所为着实大逆不道,幸得皇阿玛宽宏,原谅了儿子,儿子无以为报,听闻山东近来旱灾严重,特来请旨前去赈灾,替皇阿玛分忧解劳。”
这人怎得突然间如此上进了?莫不是有人暗中指点?乾隆闻言狐疑的皱眉,一言不发,盯视永琪良久后淡然的开口:“此事朕需斟酌一番,你先回府等候消息吧。”
永琪被乾隆神色莫测的幽深目光盯视的头也不敢抬,被拒绝后也不敢再如往日那般争辩,闷声告退,临走的背影焉头耷脑,颇为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