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宫后,这后宫权柄乍然间被皇后收拢,再不见往日她哭着求着来寻她做主的场面,也不见令妃以宫务相询,暗地巴结讨好的场面,她一下真如一个垂暮老人般被闲置供养着,往日在潜邸时被打压制肘的不堪记忆再次浮上心头,令她情绪郁结,行事便激进偏颇了些,最近还是先稳稳为好,像克善这种刺儿头,还是不招惹为妙。
打定主意,太后摆手,语气严肃道:“离间之计可行,却不要从端郡王那方着手。十二是个傻的,让永琪随意寻他说些话便可。如今最紧要的事还是得想个法子除去那还珠格格。这个女人恁的有手段,竟引得永琪为她疯魔的不成样子,再继续下去,哀家半辈子的筹谋都要毁在她手上,你们寻个机会不着痕迹的将她除了。”
嬷嬷表情yīn狠的应诺,沉吟半晌后犹犹豫豫的开口:“回太后,这几月里,皇后得了皇上支持,对后宫大力整顿了一番,咱们埋好的很多钉子都被她拔了,做这种事恐怕不比往日那般容易得手。”
太后脸色立刻yīn沉下来,微眯双瞳冷声道:“不打紧,左右永琪如今还在哀家掌控之内,你们慢慢寻机会就是了,只给哀家记住一点,行事小心为上,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
嬷嬷态度恭敬,连连点头应是,显是做这种yīn私之事的老手。
自克善回宫又过了三日,主要将领受封后,军中凡有军功者皆被犒赏了个遍,众兵士在心满意足中被有序的解散,遣回各自原先所在兵营。犒赏后剩下的战利品和财物被尽数上缴国库,看着瞬间充实了很多的库房,既打了胜仗又发了横财的乾隆心情大好,又正值元宵佳节之际,他立刻拍案决定,召开一场盛大的宴会,君臣同乐。
在异世的第一个chūn节是在行军路上度过的,因时间和条件的局限,军中并没有大肆庆祝,只草草吃了顿比较丰盛的年夜饭,如今乾隆补上一个盛大的元宵节,克善对此颇为期待。
细细抚平衣襟上的皱褶,将穿戴打理整齐,他披上乾隆新赐的银狐皮大氅,在吴书来的带领下往养心殿行去,准备与乾隆一起入宴。
“十二阿哥如今可到了养心殿了?”将大氅上的风帽拢到腮侧挡住扑面寒气,克善边走边转眼看向吴书来问道。
“回小郡王,奴才出来之前皇上已经派人去叫了,这会儿应该到了。”吴书来瞥见郡王被寒风chuī拂的嫣红的脸蛋,轮廓jīng致完美的五官,波光潋滟的双瞳,一时看傻了眼,语气略微不自然的回答道。
哎哟喂,小郡王真是越看越好看,今日配上这银白的大氅,恁的是俊逸非凡,迷死人不偿命啊!难怪万岁爷对他会起那种心思。话说人无完人这话还真有道理,哪怕这小郡王长的再好,脑子再聪明,可迟钝这一点真是没得治了。万岁爷对他那么爱宠他都没感觉,咱家这大内第一总管不被派去接十二阿哥,反倒被派来接他,他竟也没觉着奇怪,万岁爷命苦啊!对上这样的人,有的熬了!
两人一个赏景,一个腹诽,徐徐走近养心殿,远远便看见永璂带着一名侍从,满脸期待的站在养心殿前的转角处等待。
“克善,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咱两一块儿进去吧。”永璂一上来便拉住克善衣袖,上下晃动。虽然这孩子最近成熟了不少,可在克善面前,还是会不自觉露出最本来的面目,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态度。
克善对他的亲近很受用,拍拍他肩膀戏谑道:“来了便先进去,等我做什么?当心受凉。”亲昵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相携走进大殿,见到整装肃穆等着两人的乾隆,连忙跪下行礼。
乾隆神色莫测的盯视永璂刚刚拉住克善衣袖的手,半晌后方才扬扬下巴,示意两人起身。
“你如今已领了差事,算是个大人了,行事该更加稳重才是,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到底没忍住内心的不虞,乾隆语气尽量保持平淡的训诫了永璂几句。
他对克善的占有欲越来越qiáng烈,莫说克善被别人碰触,哪怕是言语上的冒犯,他也无法忍受。
乾隆训诫的理由冠冕堂皇,两人没有察觉不对,俱都敛容应诺,表示认错。
吴书来默默捂脸。自从他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捂脸这动作他做的越来越纯熟了。
乾隆见两人乖顺的认错,满意的颔首,先一步走到前面,带两人去保和殿参加宴会。
受邀而来的众大臣看见帝王相携两名少年入殿,齐齐跪下行礼的同时,脑袋高速运转起来。
这种大型国宴,皇上独独带了十二阿哥和端郡王进殿,重视之情太过明显了。这两人一个是中宫嫡子,最近频频领差,跟随刘统勋大人学习政务,储君之位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一个是朝廷新贵,大小金川一战成名,少年得意,以13岁稚龄晋封郡王,之前又是十二阿哥的伴读……看来,这朝堂的风向要彻底变了!
心中猜度不定,众大臣对两人更加关注。
永璂和克善才不管别人心思如何,在乾隆的示意下,表情淡然的行到自己位置上落座。因为没有册立储君,永璂按排行坐在最末,紧挨着他的便是宗室们的位置,宫人们猜度帝王心思,特意将两人座位安置在一起。
乾隆眼睁睁看着两人表情愉悦的坐到一块儿,目测一下克善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再转眼朝文武大臣之首刘统勋和阿桂的位置看去,垂眸沉吟:果然,唯有飞的越高,克善才会离他越近。怎么办?他已经没有耐心一点点等待下去了。
握拳,克制住内心突然bào涨的不耐,他抿唇,调整一番情绪后简短的说了几句祝词,而后宣布开宴。
既是君臣同乐,又以犒劳武将为主题,宴中也不太注重规矩,武将们齐齐站起,先敬御座上的帝王一杯,而后传杯换盏,将宴席气氛推向高cháo。
半年来同吃同住,克善已经与这群将领很是熟悉,再加之他性格跌宕不羁,与温雅的外表完全相反,很得众人喜欢,一时间,来与他共饮者不计其数,再加上身旁有一个疑似未来储君的十二阿哥坐镇,前来敬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永璂性格直慡,来者不拒,世子两世来都是酒量惊人,也不推诿,两人位置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乾隆眸色暗沉的盯着豪饮的两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终于忍不住对身后的吴书来开腔:“去,给十二阿哥和端郡王送两盅醒酒汤过去,提醒他们悠着点,饮酒过量小心伤身。”
吴书来躬身应诺,立马派人下去张罗醒酒汤,乾隆身旁的皇后则满含情谊的瞥他一眼:皇上最近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对十二很是关心,真好。
太后闻言眸子闪了闪,神色不虞的朝两人的位置看去,扫过永琪时微微扬了扬下巴。
接到太后暗示,永琪虽然面露不甘愿,却还是端起酒杯,朝永璂走去,瞥见克善被一帮少年武将围着敬酒,分身乏术,他心里稍安,举杯,压低嗓音对永璂道:“十二弟,你我难得一聚,趁着今日元宵佳节,哥哥敬你一杯。”
十二心里虽诧异他的主动示好,面上却丝毫不显,拿起酒杯回敬:“多谢五哥,我也敬你。”
两人仰首对饮,气氛看似非常和谐。
灌下一杯烈酒,永琪酒气上头,说话声音大了点,“十二弟,哥哥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表情颇为踌躇。
来了!永璂眸光电闪,面上却憨憨一笑,语气真诚的道:“五哥既然如此为难,那便不说了吧。”
永琪未出口的话被噎在喉头不上不下,脸瞬间涨的通红,好不尴尬。这十二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啊?怎么这么难缠?
心里腹诽,永琪咬咬牙当没听见他的回答,继续开口:“十二弟能有今天,全赖克善的照拂,他真的很能gān,小小年纪爵位比你这皇子还高,真是少年可畏啊!”这下该伤自尊了吧?该心里不舒服了吧?
永璂连连点头,语气那叫一个热切,态度那叫一个真诚,“五哥说的是,我能有今天多亏了克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了!”
永琪这回的脸被噎的发青,瞪着眼朝永璂看去,见他真诚态度不似作伪,半晌后颓然垂头,摆手无力道:“你想谢他就请他多喝几杯,哥哥走了。”
看着永琪满是挫败颓废的背影,永璂憨憨一笑,眼里却透出几分与憨傻完全不搭调的狡黠。
“怎么样?离间计可还成功?”待五阿哥走远,克善拍拍永璂肩膀,戏谑的问道。没办法,五阿哥喝酒后声量越放越大,他就坐在两人旁边,想装作没听见都难。
永璂端起酒杯,小小抿一口,万般享受的微眯双瞳,闲闲的启唇,“口才实在太挫,所以没成功。”
一个口才更挫的人竟然还敢嫌弃别人?太喜感了!克善闻言边拍击桌面,边朗笑出声,不似平时的淡笑,冷笑,微笑,而是真真正正的大笑,身子前仰后合,笑声舒朗清脆,璀璨夺目的笑颜和悦耳动听的嗓音引人留恋遐思,一时间,殿内众人纷纷侧目。
乾隆眼睛血红的扫过注视克善的众人,而后眼睛牢牢盯住那人从未展现过的夺目笑颜,心脏如被重锤碾过,钝钝发痛。这艳丽到极致的表情竟是为他人而绽放,他嫉妒的几欲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