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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李斯谚按照上峰指示安全起见窝在宾馆里两天后,终于再坐不住,下定了决心去找施以永把话说清楚。

  从医院回来第二天,他掂量着时间也够施以永冷静下来听他说了,便想着打个电话过去解释清楚。

  他来来回回整理了几遍思路,甚至打好腹稿,要好好讲清楚他的歉意,讲清楚渡船的未来,讲清楚他并不想瞒着施以永,只是这些事情实行起来出了些差错。

  然而施以永没有接手机。

  李斯谚猜不到施以永是什么意思,又向渡口收发室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知道他要找施以永便去帮他叫人,再回来时却是抱歉的口气,说施以永在船上,不接。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总是这样,尤其是在而今渡船根本没有运行必要的暴乱时期,施以永却总是在船上而不接他的电话。李斯谚不得不疑心施以永并非一时气愤,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有了……比如说,与他绝交的意思。

  其实李斯谚早该想到施以永已经生气了,但他没有在意。

  李斯谚怎么会想到自己需要在意这个?

  他很认真地准备了后路,他给施以永和所有船工做一份旅游开发计划,他费尽心机让那份计划通过了,但施以永……似乎都不愿意听他说。

  大概,他们之间差距真的很大。大到施以永不愿意接受他。

  李斯谚不喜欢“挽回”这个词,因为它本身带着的关系破裂却强颜欢笑的意味。

  然而这一次,他却不得不去“挽回”。

  似乎中毒太深,再潇洒不起来了。李斯谚对着镜子打理好自己,露出个勉强的微笑来。

  路上事态比起前几天更恶化了,来来回回看不见几个正经的行人,倒是有一群群聚集在一起抽烟的汉子。李斯谚知道其中有些是同单位罢工的,有些却是街头混混。他分辨不出来,因此一个都不敢招惹,提心吊胆走到了河堤才算是松了口气。

  渡口比平日冷清许多,李斯谚向大副打了个招呼,便问起施以永。

  大副也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只是以为两人在闹别扭,对李斯谚的伤问询了一阵,便指着停靠的渡船告诉他施以永一直呆在上面。

  “那孩子,知道渡船要拆了,难过得不得了哟。”大副边嗑着瓜子边同李斯谚闲话,“我也劝不动他,随他去了。哎呀小李,你记得叫他下来吃晚饭啊,散伙饭啰!”

  李斯谚瞧着大副面上没掩饰好的一点点凄凉,也跟着难过起来。事情并非如此,他们却必须经历这样的绝望,多不公平。

  他向大副解释了该有的安置政策,大副却以为只是安慰而已,并不怎么相信,只是叫他快去喊小施下船。

  李斯谚笑了笑。对于是否能完成这个任务,他心里很是怀疑。

  知道施以永并非故意躲他电话,而是真真正正一直呆在船上,他反而更放心不下了,匆匆结束了寒暄便上了船。

  船已经停运了,船舱里也没有人。李斯谚环顾一周,向船头走过去,果然看到了施以永。

  那个人原先是坐在船舵上的,这时候听见李斯谚出船舱的声响便回头来。

  李斯谚站在船舱门口,单眼要对准焦距有点困难,因此看不清施以永的表情。他咬了咬牙,也顾不上什么谈话的艺术,只是一股脑儿将捣鼓了两天的说辞背了出来:“施哥,我明白你的坚持,但我也有我的立场。你想与我保持情感上的交集与工作上的独立,我明白,但我做不到。就算会惹你生气,我也不能对这件事放手。但是我会尽力留出最大的余地。我不是圣人,我只能照顾到你和——”

  施以永摇摇头,忽然开口打断他:“我没有在生气。”

  李斯谚愕然看着他。

  施以永跳下船舵,走到李斯谚面前。他抬起手,像是想去抚摸他右眼上的纱布。刚刚触到李斯谚的眉角,李斯谚还没有叫疼,施以永却先放下了手。

  “李斯谚,我很难过。”施以永站在那里,渐渐露出个苦笑,“我没事,没有生气。我也明白你的立场。我只是很难过。”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坦荡,语气里总有些别扭,然而他仍然说了下去:“李斯谚,对不起……我很难过,你能陪会儿我吗?”

  李斯谚一愣,下意识接口:“好。”

  “嗯。”施以永闻言又转身坐回了船头,留给李斯谚一个背影。李斯谚犹豫着坐到他身边的甲板上。

  他明白施以永这样的示弱是没有在生气的意思,却仍旧用了小心翼翼的口气,怕自己不小心窥探到对方心底太过深入的部分:“施哥,其实渡船没有停运,只是要转型成旅游船而已。”

  施以永没有接话。

  李斯谚有点着慌,仍旧按捺住语气平稳地叙述:“江城的转型工作顺利完成的话,再一年渡船就会重新运行的——嗯,这中间的一年,也许我可以想办法保留渡船的运行。总是会有出路的。嗯?”

  施以永沉默了一会儿,侧头看他:“谢谢。”

  “不,其实——”

  “谢谢你。”下午西斜的阳光打在施以永的侧脸上,李斯谚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从语调中判断出对方言语中难得的软弱,“李斯谚,多陪我一会儿吧。”

  “……哦。”李斯谚闭上嘴,再凑过去一些,靠在施以永的肩旁,看着翻涌的江波。

  像是这座城市逝去的过往。

  像是施以永逝去的过往。

  #92013-04-2916:18

  尾声

  那天,施以永到最后也没有下船。倒是李斯谚先接到了父亲的来电,要求他离开逐渐混乱的江城返回北京。

  李斯谚陪着施以永直到日落,然后在越来越多的未接电话铃声中下船与大副告别,上了火车。

  并不是不遗憾的,然而,李斯谚相信还有希望。

  江城的事情远未告一段落,他总是有机会回去的。

  总是有机会,“挽回”这一段感情的。

  李斯谚这样想着,却因为奇妙的原因,未曾再拨出过那个有着江城区号的电话号码。

  他其实是存着些考量的心思的。

  如果之前的解释还不能让施以永满意,那……也没办法了。他们两人之间本来就有很大的差异,单方面的退让对于两人的关系不会有好处。李斯谚知道自己逼迫太近,也愿意退让,然而这退让若是太快,总让人觉得来得太过容易——至少,两个月内吧。

  李斯谚暗暗下定决心,暂时不与施以永联络。

  然而半个月不到,这样的决议便被来访的施以永轻易打破了。

  李斯谚接到秘书来电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到访的那个人会是施以永,只是单纯因为对方报出了江城这个地址而有些感触。

  等到三分钟后,那个人站在李斯谚的办公室门口时,李斯谚竟惊讶得忘了出声招呼。

  他只给过施以永一次名片,那样的嬉闹氛围里,对方早该把名片丢弃了。然而,似乎施以永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