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有一死,或孤独终老,或为国献身。对海棠而言,她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这样的海棠想要个家,即便这个家已经不存在了。
仅仅如此,如此而已。
可叶英,连这个仅有的权利都不给她,因为不愿意她去寻仇?
“英哥哥,你应当告诉我的。”海棠笑了,眼泪却滑落了,“你为我好所以就不告诉我,可你问过我的意愿吗?问过我会去寻仇吗?问过我想不想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要找爹娘就是因为我知道希望渺茫。可我想要一个家,我想要知道我姓甚名谁,也想要体会我娘抱着我的模样,就像你娘抱着婧衣的那样……我就只是想知道而已,不可以吗?”
空气宛如凝结了一样,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却寒得浑身颤栗。
“我不是没找过我的家人,刘大夫说漏嘴的那天我就去查了,但是这么多年来丝毫头绪也没有。而且有了你在身边,我渐渐觉得,即便找到了自己父母,我也只是想要告诉他们,女儿很幸福,女儿遇见良人,想听他们的祝福,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她摇了摇头,自己擦掉眼泪,“是我矫情了,我不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海棠!”
叶英面带愠怒。
海棠知道自己这句话伤到叶英,可他骗自己在先,她口不择言,也是无可奈何。
“你我都需要冷静冷静,我还是,先回扬州城吧。”
叶英没有追上去。他知道,现在确实是需要冷静。
海棠回到扬州城的那天晚上,她没有回自己家,也没有在军帐里呆着,而是坐在扬州城楼的最高处发呆。她闭上眼,耳边有声音,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似乎在唱什么歌,她听不清,但这歌声听着很舒服,很想睡觉。
海棠猛然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她在城门顶端睡了一宿。鼻子痒痒的,她打了个喷嚏,觉得自己鼻子都要喷掉了,疼得不行。
敲开吴大夫的药店门,她不想回家熬姜汤。吴大夫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让吴大嫂给她熬姜汤驱寒。吴大嫂一眼就看出这小丫头有心思,把姜汤放在她面前,“和大公子吵架了?”
把头埋在膝盖里,她虽然没说话,但吴大嫂已经看穿一切。她轻抚海棠的背,“海棠啊,家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了。大公子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家人之间难免会吵架,大公子又是山庄的庄主,你总不能指望他来给你赔礼道歉。所以有时候女人要学会退让,你只要低头道歉,给他一个台阶就好了。”
“即便不是自己的错?”
“嗯,即便不是自己的错。”
海棠不解:“为什么?”
吴大嫂半揽着她,“因为你是女人。如果你是男人,你就只需要等着女人来给你一个台阶。”
海棠笑,“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叶英昨日一夜没睡,明明身体已经感到累了,却睡不着。他坐在屋檐下,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绿油油的海棠和银杏。海棠娘子不辞而别这件事似乎对叶英有些打击,叶天霁给海棠找了个理由,总之先把叶孟秋那边蒙了。只是大公子这边,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叶天霁的立场来说,他无权批判任何一个人,但这样下去,终归是伤身的。
他端来热乎乎的茶水,把叶英身边已经冷了的茶换了。叶英没说话,大概是在想什么东西出了神,没注意到他的到来,真是少见。
“天霁。”
“在。”原来大公子注意到了啊。
“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叶天霁知道叶英肯定是问山庄的状况,所以他回答的,也只有山庄的状况。
“嗯。”
叶天霁补充了一句:“只是根据密报,西域明教似乎经常派人到中原传教,不知是否与名剑大会有关。”
叶英什么也没说,意思是让他继续追踪吧。叶天霁抱拳应诺。
“海棠她……”
叶天霁心想你终于问到海棠娘子了,道她回了扬州城,入夜了无法探查,只能明日再去查看什么情况。叶英点了点头,让他护她周全,便没再说话了。叶天霁觉得大公子状态不对,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也抱着剑站在他旁边,陪着叶英通宵。
第二日叶天霁亲自去了一趟扬州城,刺史那边仍在因为藏剑山庄的剑帖而告假,西八坊的家里没有人,门下产业的客栈里也没有她,找了半天他都没能找到海棠在哪。
完了,大少夫人丢了。
忽然想起来吴思远那老头子的小破药铺还没找,叶天霁急忙而去,吴大嫂却告诉他海棠刚走,没说要去哪。
“小丫头是不是和大公子吵架了?她打着喷嚏来的,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