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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皇帝驾崩意味着新君继位,自古新皇登基不免大赦天下以恩泽百姓之名笼络人心,文无隅在最后关头要他们暂且静观其变,若出意外再依计划行事。

  江风翻飞,桌上水字渐隐,半分不留痕迹。

  现下京城民间不乏谣传,说钟氏皇帝诡诈窃取齐氏天下,只是当朝掌权者自顾不暇,无人站出来制止谣言。

  谣言并非空xué来风,却尚未疯传,可见定有人在背后策划,不消想此人是谁。谢晚成不明白的是其更深一层的目的。

  他闲云野鹤làngdàng江湖半辈子,不问世事不爱权御,又岂知,康代齐而立遗留下来的祸患不久又将是一场无声的政变。

  国丧大礼持续三日,寺观鸣钟不绝,百官素衣缟冠,京城遍插白旗,香烟沉凝遮天蔽日。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四海同庆之时,朝臣们多怀顾望,绝口不提讨罪诏书,尤其经由御史台审察亲自将此呈递先皇的御史大夫,被好奇之人询问究竟,一味地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去,关乎先皇声誉荣rǔ,远非怀敬王渎职这般简单,心虚之处在于当年事亦有所耳闻,是真是假全凭人论,何况时过境迁物换人移,真相又得几人知,他作为两朝老臣自然拎得清。

  可没几日闲,便有不速之客踏月到访,禁军统领肖何,向他秘密询问详情。

  御史台官吏众多,谣传的开始寻根究底就是御史台。

  人老智昏的御史大夫被肖何几句东窗事发祸及满门的危言恫吓,登时把罪诏的来龙去脉jiāo代个底朝天。最后达成共识,由肖何先行试探新皇的口风。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肖何要争的这口气源于后怕,一步踏错,功败垂成,他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怀敬王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即是大赦天下,也便半字不究肖何的罪过,毕竟未成事实。

  可大皇子原本就是酒色之辈,胸无大志,继位以后勤政了几日,私下里开始网罗各地美人充纳后宫,打发了专伺御书房的老太监,批阅奏折时身边也得由美人端茶递水。

  肖何听半晌嘤声笑语,踌躇一段,终于下定主意,“微臣肖何求见皇上。”

  皇帝也没胆子大到yín乐不择时地,左不过觉着无趣弄几个美人在御书房调剂心情,听得禀告立时静了声,唤道,“准进。”

  皇帝等了会儿见他光跪不出声,微微有些恼意,冷他一眼道,“有事说。”

  肖何忖度着措词,“事关、先皇,先皇在世时曾有密令传于微臣。”

  皇帝心里愈发不满,他作为先帝的亲生皇子,有什么密令遗令还得从一个下臣口中得知,不满归不满,仍摆手屏退左右,

  “为何现在才禀?”

  “先皇曾令微臣调查怀敬王渎职一案,可先皇去得突然,案情尚未查清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轻笑道,“你的意思是继续追查?肖何,别以为朕不知你做的好事,未以谋逆罪惩处你,是因为你和二弟没能得逞。怀敬王与你,你觉得朕会看重谁?”

  肖何急忙双手伏地重重磕头,“皇上明鉴,可微臣仍旧认为怀敬王有意激怒先皇,皇上有所不知,此前先皇命在下调查的不止是怀敬王渎职之事,其中另有隐情。”

  皇帝冷眼蔑视,“什么隐情,父皇已逝,你怎么说都成。”

  肖何心急道,“皇上若不信,可召怀敬王府上的御厨一问。先皇早就疑心怀敬王图谋不轨,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留意王府,且先皇极度怀疑前朝皇子尚在人世。”

  皇帝惊愕,问道,“先皇为何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告诉你,朕为何只字未闻?”

  “事情还未调查确凿,不宜惊动,所以微臣才将整件事联系在一起,怀敬王藏匿前朝皇子,图谋光复大齐,在行迹败露前先行下手,先皇想必也没料到怀敬王胆敢弑君,一切来得措手不及,皇上才对此事一无所知,而这也是怀敬王最想看到的。”

  皇帝愁眉凝重,几乎要被说服,再三思量还是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当日在二弟府中怀敬王救过朕,替朕挡了一剑,朕不信渊澄会造反,依你所说,他谋划这些不止一两年,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孩童,你那时候有这般深的城府?”

  肖何哑口,他那时可能在某个荒地玩泥巴,转而又道,“只怕万一,请皇上细想,微臣的推论哪一件不是合情合理,若不然如何解释先皇病体康复当中又再度猝然中风,逆党的奏疏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可奏疏是如何传到御史台的,背后肯定有人作为,退一步来说,先不论奏疏真假,那么谁会这么做,目的又何在?假如是怀敬王,皇上不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吗?”

  肖何急于求得认同,把问题一股脑抛出,皇帝听得犯糊涂,深深皱着眉盯看他。

  肖何小声接道,“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传奏疏的内容,皇上不妨召见几位。若任由谣言传开,于国不利,于皇上不利。”

  “皇上如纠结怀敬王替您挡下一剑,反过来想,也许二皇子本就冲着怀敬王去的呢?”肖何察言观色一番,又追了句。

  皇帝左思右想没琢磨出个所以来,最后见肖何如临大敌般正容亢色,为谨慎起见便发下话,“此事有待查证,你先把所谓的眼线召回来,待朕问清楚再言其他。”

  新君虽无治国大才,却不轻易听信一面之词,肖何苦口婆心一大通yīn谋论,算是失策了,不过到底引起了皇帝重视,也不算白费。

  第67章

  服完国丧,渊澄很闲。

  新君继位他的案子没人提没人管,也没给他恢复职位,似乎就这么被遗忘了。

  按理说也算救驾有功,赏点什么不过分。可是非但没赏,反而把先皇赐给他的御厨给召了回去。

  理由是,太后娘娘因为先皇仙逝伤心过度而致食欲不振,那几个御厨原先是伺候太后饮食的,最了解太后的口味。

  渊澄当然没理由让太后凤体不安,吩咐管家好生送走。

  文无隅握着支宝石缀顶的毛笔在宣纸上乱涂乱画,有意无意地埋怨了句,

  “人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有势就能颠倒黑白亦能覆水再收。”

  这话不大像出自文公子之口,渊澄盯着他看了足足半柱香时间,这才凑他跟前去,夺下宝笔,指头抬起他的脸来,“你是在替我抱不平?”

  文无隅一脸认真,“正是啊。王爷白流了这么多血,皇上已经忘记王爷救驾这回事,最可恶的是那肖何,连谋反罪都能逃,王爷怎么能对他如此客气。”

  渊澄弯下腰贴近,笑眼半眯,低声道,“我是装的,其实早就恨得牙痒,总有一天我把他剥gān净了绑柱子上,由你亲自折磨他。”

  温热的气息扑得文无隅往后缩了下,脸莫名一阵发烫,他将笔取了回来,继续涂画,闷声道,“吾见不得打打杀杀的事,还是由王爷处置的好。”

  渊澄挑眉,跟了句,“那你觉得剥皮抽筋和五马分尸哪个比较好?”

  文无隅下笔不停,随口一说,“王爷喜欢的话,先剥皮再分尸,最后油煎。”

  渊澄盯着宣纸上鬼画符似的墨迹,总结的一句别有意味,“你说见不得打杀,杀心却是不浅呐。”

  文无隅不以为意,“拜他所赐,吾这一身的伤还疼着呢。”

  说到在他身上用刑,渊澄自然而然想起自己曾经的作为,话到嘴边又按捺下,注意力集中到某人拙劣不堪的画技上,“冒昧问一下,文公子鬼斧神工般的作画手法是承了哪位大师的真传?”

  “自创的!”文无隅虽然对于作画一窍不通也毫无自知之明,品画单纯靠感官,可是自己动起手来画得贼认真起劲。

  “这是?”渊澄憋住笑,指指画上一块豪放的黑块,黑块上下部分旁边还延伸出四笔细线。

  文无隅听得这一问简直不可置信,夸张得睁圆了眼,“这是王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