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倒是叶小含首先恢复了镇定,她忙上前扶住洛战衣的胳膊:“洛大哥,你别着急,其实我没什么的,我只是……”

  药婆婆叹了一声,擦了擦眼睛:“小含,你就别瞒她了!洛战衣,我告诉你,我第一次为小含把脉时便已发觉她的脉象异常,这种脉象叫做九yīn绝脉。患此病的人通常活不到二十岁。我也终于明白,乘夕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江湖,九yīn绝脉乃是代代相传,小含的母亲宁静必是也有此病,乘夕根本离不开她,而且一定想尽方法为她续命才让她活到三十多岁,但终是难逃天命……小含才十七岁,她本来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可是她曾被施以闭经缩脉之法,元气大损,所以就……”说到这儿,药婆婆已是泣不成声了。

  洛战衣面若死灰地退了两步,他终于明白叶乘夕为什么把小含禁足在屋内,更明白了叶乘夕为什么要对小含说“博学的人活一天也比一个懵懂的人活一世”有价值。原来只觉荒谬,现在才体会到叶乘夕的苦心,可是……这一切事又让他如何承受?谁来教给他如何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

  火飞一直便楞在那儿,一个接一个的恶耗让他喘不过气。火云也被药婆婆的话震住了,他不再说话,右手却攥紧了被角。

  是叶小含打破了沉默:“洛大哥,对不起!是我瞒了你,因为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洛战衣终于发现一件奇异的事,叶小含竟是那么平静,似是早已不在乎生死之事。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生命即将逝去时所该有的恐惧,她平淡地就像是在面对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她才十七岁呀!如花的年龄,难道她一点儿抱怨都没有吗?

  非常奇怪,洛战衣竟也在那一瞬间平静下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突然之间就好象已能够接受这项事实了,“小含,你……”

  叶小含柔柔的笑:“洛大哥,我一直在想,今生能认识你,是上苍对我最大的眷顾。我真的无怨!虽然不能与你长厢厮守,但只要拥有一刻,便足够了!我不想再奢求什么,所以我没有必要去遗憾!是吗?”

  洛战衣凝视着她,从小含坦然的眼神中,他看出她真的无怨!因为她早已接受了命定的现实,随时都在准备面对死亡!这么多年了,她慢慢学会了淡然地面对一切,从不去qiáng求什么!生死更不在念中,因为生命的jīng彩并不在于长短。所以,洛战衣也笑了:“是!”

  叶小含笑得愈加开心,她倒向洛战衣的怀中。是呀!她唯一的牵挂就是洛战衣,她怕他为自己太过伤怀……现在,她有些放心了!

  药婆婆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无比的心酸中又带着些许安慰。最起码,小含已经获得了属于她的幸福,她并没有因为短暂的生命而感到痛苦。

  此时火云的神情却变幻莫测,他不耐地扭过头,双眼定在一个空无的点上:“怎么?现在你们发现了另一件不幸,便将对我的同情转移了目标。是不是不准备喂我吃药了?”

  叶小含立即站直身子,高兴地说:“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火飞挪坐在chuáng头上,呐呐地说:“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火云却脸色一寒,斥道:“你给我滚一边去!”

  儿戏

  这些日子,火云表现得异常平静,他像是已经接受了既成的现实,不再怨天尤人,也不再愤世嫉俗,甚至不再悲哀。他每天都乖乖地喝药进补,剩下时间就尽可能的休息。所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看着火云日渐复原,洛战衣极感欣慰。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火云平静的面孔背后藏着什么?但这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他并不能确定。另外,陈小宝一直没有回来西山,药婆婆虽然有些着急,但并不太担心。反正陈小宝jīng灵古怪,自小就到处乱跑,无论在哪儿都混得下去。

  今天是陈也百日祭,洛战衣等人都去了陈也的墓地,只留下火飞照顾火云。火云吃完药就睡下了,火飞无事可gān便趴在桌上打磕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阵阵鼾声。

  但在这时,躺在chuáng上的火云睁开了眼睛,那双眼虽然看上去带着些许空茫,却依然gān净澄澈。他小心地摸索到自己的鞋子,穿上后悄悄地走出了房门。很显然,他对周围的环境极为熟悉,想必是早已留心。一出房门,火云就从篱笆墙上抽出一根细长的竹棍,用它来探索前面的路况。确定没有障碍后,他才往前走。可以想见,这种走路的方法是非常缓慢的,而且也不是绝对安全。没多久,火云就被一条紧贴在地面生长的藤蔓绊倒,幸好他反应快,右手一支地,只是半跪在那里了。

  可是半跪于地的火云并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右手用力地抓住了地面,以至于手指深陷于泥土中,他的面孔上也浮现出浓浓的悲哀之色。想不到曾经孤傲不拘,来去如风的他如今竟连走路都成了一件困难之事。那就像是一个平素高高在上的人突然间被甩进了坑谷低处,日后面对的将是他人永无休止的嘲笑和轻蔑。如果真的这样过一辈子。岂非生不如死!

  嘴里的甜腥味让他清醒过来,原来火云在悲愤无望之下竟将嘴唇咬出了血。他怎么了?他还有事情没做呢!他不能就这样颓丧下去。于是,火云站起身体,抹去唇上的血渍,以竹棍点地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火云已有些适应竹棍碰到不同状况时的声响和感觉。他越走越快,终于,他感觉到风缓了,四周多了种沁凉的感觉,而且传来了风舞叶片的声音。

  这里一定是一片树林,火云肯定地想。他左手拿起竹棍,右袖刃光一闪,手中竹棍就只剩下了一尺多长的一截。他摸索着竹管,确定好位置后就用袖刃刻了六个洞,再封好竹管的两端,一支竹笛完成了。

  火云将竹笛缓缓地凑向嘴边,笛声响了起来。起初是和缓的,轻柔的,后来却渐趋高昂,到最后那笛声竟宛如大鸟烈烈震翅,直上云霄。一声如裂帛般的急响后,笛声嘎然而止。几乎在同时,火云右手一翻,竹笛已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泥土中。

  火云站在原地不动了,一副若有所待的样子。林子里很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夏虫的长鸣或松鼠在树间跳跃时的响动。

  本自静静冥思的火云突然侧过头去,似乎是在倾听什么?果然,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而且是两个人。很快的,两人也看到了火云,于是,其中一人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火云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们:“什么人?”

  对面的两人没有说话,似是也在惊诧火云的突然出现。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一个细嫩的声音:“你……你是谁?”

  火云挑了挑眉,因为他听出问话的人是个小女孩,年龄一定不大。怪不得脚步声这么轻巧?

  另一个人走近了火云,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眼睛,然后又后退了几步,竟拉住小女孩儿转身走了。就在火云感到非常诧异的时候,两人竟又折了回来,而且那人手里还多了一个大口袋,似是装了不少东西。这人又一次走近火云,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篓,然后向小女孩挤了挤眼睛,才向火云说:“喂!要饭瞎子,少爷我可怜你,送你一些好吃的。”说着,便将小竹篓打开,并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火云身前的地面上,自己却后退了几步,等着看好戏。

  小女孩一看地上正爬向火云的东西便惊呼起来,火云却脸色微变,后退了一步:“陈小宝,是你!”

  陈小宝怨恨地看着他:“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声音!想不到吧!你别以为你骗得我奶奶替你解毒就可以洋洋得意了。老天还真是有眼,让你变成了瞎子!而且又与我狭路相逢,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瞎子还怎么耍jian计骗人?”

  小女孩扯了扯陈小宝的衣袖:“小宝哥哥,原来你认识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