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宝挺奇怪的:“你好象一点儿也不害怕。”
“我根本没必要害怕!小宝,如果你真的还想杀我,那天在树林中就不会用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了。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叶隐之。事情虽然过去了,却让我发现了你年龄虽小,但在暗算人的方面却很有一套。你很会把握机会,而且能随机应变。这一点火飞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我才让你去,明白吗?”最重要的是,没人会去防范一个孩子。
陈小宝“哼”了一声:“反正你的眼睛都瞎了,我们也扯平了。你总得告诉我‘一了亭’在哪吧!”
“有人会带你去的……”
坐在院中石凳上的火飞越想越不对,为什么星主离去时,会那样的怔忡不安?这么多年来,星主只有在面对非常难以抉择的事,才会显出这种略带抑郁的神色!但他只不过是去赴宋雪离的约会呀!一个朋友的约会不至于这样呀?除非……火飞突然跳了起来,宋雪离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约星主出去?莫非那封信根本不是宋雪离写的,是有人要加害星主设下的圈套?星主也许早有察觉,但又怕自己和大哥担心,就故作不知,一个人去解决事情了!
火飞越想越不安,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如果是自己猜错可以再回来,若不幸被自己料中,那星主岂不是……
火飞偷偷摸摸把马牵出药圃,不能让大哥知道自己去“一了亭”。他刚要上马,后面却猛地冒出一个声音:“喂,你去哪儿?”
火飞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陈小宝这个小鬼,他不耐地说:“你管我呢!去去,该哪玩就哪玩去!我有大事要办!”
陈小宝慢条斯理地来回踱步:“办大事?哎!不是我小瞧你,凭你火飞这种猪头猪脑,能gān什么大事?还是让我来办吧,省得你误事!”
火飞怒气冲天地说:“小色láng,你说谁猪头猪脑!你来办,你知道我gān什么去就你来办!少在这碍事,你还是和你的豆豆挖泥巴去!等我高兴了,回来给你买几根冰糖葫芦吃!让开?”
“什么?”陈小宝bào跳如雷地指着火飞鼻子,“你小子吃错药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天才陈小宝玩过泥巴,吃过冰糖葫芦?告诉你,小爷我逛jì院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是吗?那还真是失敬了。我确实听说过,陈小宝你在杏雨楼中到处找奶喝。不幸的是,你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没有一个人愿意充当你的奶妈!没办法,你就想要霸王硬上弓,最后却被你奶奶揪住耳朵,不得不夹着尾巴滚回西山!陈小宝,从那以后,你的大名就如雷灌我的耳了!”
“你……你反了你!”陈小宝气急败坏地骂,“你敢小瞧我,哪天我把洛战衣赶出江南,我来做你们星主,到那时,你看我怎么修理你这个白痴?”
火飞翻了个白眼:“哈!你做星主,做梦吧你!不过,天星院后厨倒是缺几只肥猪,我倒不反对你来充数!”
“你……”陈小宝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推开火飞,并自己跳上马背,“和你这种白痴论理,简直有rǔ我陈小宝的声名!我先饶你这一次!我要办正事去了。”看火飞没反应,他又骂道,“你傻了,还不快上马!误了事,我可唯你是问!”
火飞怔了下,赶忙上前:“喂!你给我下来,有没有搞错!谁让你上我的马?”说完,毫不客气地一把就将陈小宝揪下了马背。
陈小宝快被他气疯了,心里不住地骂:大白痴!等着瞧!他死揪住马缰,狠狠地瞅着火飞:“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不带我一起去,要不我现在就把你哥喊来,你选择吧!”
火飞一听,立即软了下来:“嗨!小色鬼,你不许叫我哥来!”
“那你还废什么话,扶我上马呀!”
“喂!我要去一了亭,你去gān什么?”
这回轮到陈小宝翻白眼了:“白痴!我当然也去一了亭!快走吧!再晚会儿,洛战衣就要被阎王爷抢去做女婿了。”
火飞一惊,一边把陈小宝拽上马背,一边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当然,我……”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怯怯的声音响在他们身后:“大哥哥,小宝哥,你们也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豆豆不知何时也跟了来?
火飞刚想说不行,陈小宝已经很气派地挥手阻止了他:“别忘了,现在是我做主!豆豆,你上来吧!小宝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是江湖风云、铁血生涯?另外,顺便也可以领略一下,你未来的夫婿我是如何地笑傲江湖、统帅武林的?”
火飞差一点儿从马上摔下来,这个小不要脸的!他没好气地说:“带豆豆可以,只希望你闭上你的嘴!我怕自己在没到一了亭之前,会被你恶心死!”
陈小宝瞪他一眼:“我知道你嫉妒我,谁让我是天才呢!小心眼一个!”
火飞无力地闭上嘴巴,发誓再也不和陈小宝说话了!
一了
“一了亭”就在西山的一片树林中,但因附近无人居住,所以显得有些荒凉。尤其是这晚秋时节,落木潇潇,残叶遍地,更增添了廖落和冷清。踏着一地huáng叶,洛战衣走过了碎石小径,一抬眼就看见了前面的四角凉亭“一了亭”。
灰色的亭台在这衰草连天的气候中,更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它孤单单地立在那,像是永远都会这样寂寞下去。
亭中有人,一个同样寂寞的人。他灰白色的长衫,清瘦的面孔,苍白的手中端着一杯酒,缓缓地送入口中。
他是宋雪离。
洛战衣并没有立即走过去,反而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他。他再倒了一杯酒,再送入口中,一片枯huáng的落叶在他的身前旋舞着,就像是他的眼神,空洞而了无生气。落叶的无奈是因为生命即将逝去,宋雪离呢?
再烈的酒似乎也暖不了宋雪离的心,他伸出手去,接住了那片落叶:“即使我现在接住了它,它仍然难逃既定的命运,终将回归大地,腐烂在泥土中。”然后,他撒手,落叶向地面掉去。
在落叶即将落地的时候,一支手接住了它,洛战衣出现在一了亭中。他手托落叶,微笑道:“我接住它,是因为它很美,很生动!我要多看一眼。”然后他又撒手,叶子终于落到了地上,“大地是它的归宿,在那里它可以重新孕育生命,希望来年的它更加绿意盎然,与同伴一起重组绿荫。”
宋雪离凝视着洛战衣:“世上的人如果都像你一样,那有多好!”
洛战衣摇头:“生命的jīng彩就在于它的千差万别,丰富多变。”
“好一个生命的jīng彩!当浮一大白!”宋雪离大笑,饮尽了杯中酒。
洛战衣坐了下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空杯,也为自己斟满了酒,然后端起它:“雪离,为你的重生,gān杯!”
宋雪离并没有饮酒,反而放下了酒杯,他怔怔地对着洛战衣的身后,目光却是那等茫然:“重生?是吗?”
洛战衣也放下了酒杯:“雪离,你有心事?”
宋雪离缓缓地收回目光:“圣上赐了我一座将军府,又赐了百顷良田,还将我两年不见的妻女接去了将军府,派人悉心照顾。那天,圣上充满愧疚地对我说:‘宋将军,是朕一时失察,委屈你了。’你知道吗?就那么一句话,我的满腔屈rǔ与愤怒就全部消失无踪了。”
洛战衣苦笑,皇上明明早知宋雪离是冤枉的。如此说话,绝不会仅仅为了安抚宋雪离,恐怕另有目的?“后来呢?”
宋雪离注视着洛战衣:“你怎么知道还有后来?”
“只是猜测而已。”
宋雪离不说话了,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但他的话却与洛战衣的问题毫无关系,“最近我总是想起我们踏平洞庭祭箭会的情景!当时的你那么年轻,那么热情,只想着平定江南;我更是满腔报国热忱,一心以为只要为国为民,必能留芳千载。我们道本不同,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志向却是相同的,所以我们才会相jiāo相知。一转眼,七年的时间就过去了,但你我都没有得到万民称颂,反而落得满身尘土,一心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