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含的心却在不停地抽紧,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预感没有错!这里真的是那个地方,那个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没有见过但却令她无法忘怀,而且深深恐惧的地方!
高高的梅花桩在静默中挺立,它的背景是广阔的蓝天,愈加显得它结实高耸。也许时间太久了,所以木桩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只是那一道道斑驳却不知见证了多少次生命的消亡?木桩下是一排排锋利无比的竹剑,闪着那等无情而寒凛的幽光,像是在随时准备着死亡的祭礼。暗绿的竹剑上,有些还隐隐透着腥红,那是血的颜色!
一定是的!这里是火云长大的地方,他曾经流血竞命的所在!也是竹声响起,小郑逝去的地方!
叶小含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栗,她真的到这个地方来了!
吴是非终于醒悟到什么,他的神色在不住地变化着:“想不到,他竟然把这些事都告诉了你!”
叶小含真的不想看,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在那一支支的竹剑上,那个会不会有洞?像小郑临死前……不要!叶小含猛地背过身子,qiáng迫自己不要去想!不知为什么,火云chuī奏的竹笛声却在这时响在了耳边,竹绿又在蔓延着……
叶小含似乎平静了许多,她抬起了头,问吴是非:“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英国公就在前面的竞命场上。”
梅花桩后不远处是一片很广阔的空地,现在正传来喧闹助威的声音,原来有两个武士正在空地上比武。空地右边是一方长长的铁板,架在一米高的长炉上,炉内的碳火散着淡色的火焰,窜向上面的铁板。左边是木桩沙袋和兵器架,全是为练功准备的设施。
正前方是一处土台,土台上坐着许多男人,有大有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几分bào戾之态。
土台后方二十米处竟是一座堡垒般的建筑物,它高大威武,矗立在那里,尖耸的堡顶直插云天。只是它的四周全是空旷的土地,所以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空地上的比武正是最惊心动魄的时候,一个武士一刀砍下了对手的右臂,但对方却在断臂之时,左手短斧顺势砸进了武士的胸腔,并狠狠地搅了几下。于是,惨呼声夹杂着断臂者胜利的狂笑声,地上的鲜血又一次印证了生与死的厮杀!
吴是非似是对眼前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了,他无动于衷地带着心惊胆战的叶小含走向那座堡垒。堡垒里很宽敞,而且有许多守卫,吴是非出示了腰牌后就带着叶小含走上了拐角处的楼梯。楼梯很长,几乎登了一刻钟后才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吴是非低声对门前的守卫说了两句话,守卫转身进去,不一会儿走出并示意吴是非和叶小含可以进去了。
布局之人
叶小含一进去就看见对面墙上的窗户,窗户打开着,一阵阵喧闹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原来从这里可以看见空地上比武的情况,但空地上的人却注意不到堡中的人。一个青衣便服的人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他鹰鼻阔口,虽然年龄不小了,但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霸气。一个锦衣人坐在他身边,仔细观察着下面空地上那些武士的表现。
青衣人轻轻摇头:“有勇少谋,死不足惜!”
锦衣人笑道:“的确是少有能担大任者。”
叶小含看他们那么轻描淡写地谈论着竞命场上的争杀,言谈之间不但没有丝毫的怜惜,反而视他人的生死如网游,实在忍不住气愤:“你们不觉得这太残忍了吗?”
锦衣人回头,挑了下眉:“哦?”
吴是非忙说:“她就是来求助于英国公的叶小含。”
青衣人转回头来,看了看一脸激愤的叶小含:“什么是残忍?小姑娘,你还小,怎会懂得这天下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假善恶,只有成败生死。”
叶小含怔了下后,又往空地上看了一眼:“我是不懂,可我知道他们都是人,他们本就有生存的权利,你们凭什么要他们去厮杀搏命,难道只为满足你们对血腥的渴望吗?”
“哈!哈!”青衣人大笑了起来,“小姑娘很有意思!不过,我们渴望的不是血腥,而是地位与权利,更确切地说,是地位与权利的巩固。”
叶小含摇头:“我真的不明白,难道巩固你们的权位非要如此吗?“
青衣人目光转向下面,那里又有一对武士分出了生死,他轻“嗯”了声:“又是一次优胜劣汰!小姑娘,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非常喜欢斗蟋蟀,为了买上好的蟋蟀花了很多钱,但还是经常输给别人。气愤之下我发誓要找到最好的蟋蟀,经过几日几夜的冥思苦想,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买下许多蟋蟀,让它们捉对厮杀,然后我就把胜利的蟋蟀挑出来,再安排它们一对对地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只蟋蟀。我就拿着它去和别人的蟋蟀斗,从那以后,我几乎没有输过,因为我不断地找新的蟋蟀补充,不断地淘汰原来的胜利者,所以,我获得了真正的胜利。”
叶小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人不是蟋蟀!”
青衣人笑了:“人当然不是蟋蟀!人比蟋蟀聪明得多!不过,生存的方式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厮杀的方式更加丰富,也更加复杂罢了!尤其是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败就是死的时候,那么更能激发他所有的潜力去为生存而拼搏。而这种厮杀的结果却是绝对相同的,经过层层淘汰,留下的一定是最富有生命力,最具有斗争本领的。驱使这样的人去为我办事,自然就无往而不利了!”
叶小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终于明白是什么塑造了今天的火云!更理解了小郑临死时为什么要说:“能休息了,真好!”这种环境中,活着的人要背负多少心酸,多少无奈,多少身不由主?
叶小含轻轻地摇头,轻轻地叹息:“如果是我,倒宁愿选择死亡!既然周围没有了道德,没有了人性的美与善,那就已经不是人生了!”
青衣人不置可否:“人,岂是那么好做的!”
锦衣人看了看吴是非,吴是非连忙递过去一封书信。青衣人展阅书信后,一直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对着锦衣人道:“刑部的那个铁兵竟然和洛战衣联手查出了劫贡物的主谋是叶隐之,绝不能让叶隐之落入任何官府之人的手中。贡物被劫乃是大案,难免会三堂会审,万一他真的是我要找的人,甚至在堂上说了不该说的……”
锦衣人点头称是:“那么……”
青衣人哼了一声:“告诉小云,必要时就……”他顿了下,然后才有些疲惫地靠后了些,“你去一趟吧!小云被铁兵缠上了,恐怕不好脱身。你帮一下他!”
“是!”
叶小含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洛大哥他……”
锦衣人摇头:“你还真够迟钝的!事情早已起了变化,现在需要求助不是洛战衣,而是小云了。”
叶小含又一次怔住了。吴是非也很意外,因为事情的发展也不是他能了解的!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庙宇,自然是早已断了香火。此时,正有一人迅速地掠进庙中,正是yīn谋败露之后逃逸而去的叶隐之。
庙里供的是大肚弥勒佛、四大天王以及韦驮。一进殿,迎面便是笑容可掬,大腹偏偏的大肚弥勒佛像,他抚膝而坐,让人见而心喜,望而心宽。
只不过此时的叶隐之满怀心事,自然无法感染到大肚弥勒佛那憨然的笑态。他走近弥勒佛像,仰视着佛像前抱柱上的两幅对联: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诸一笑。
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叶隐之喃喃地念着,突然,不屑地呸了一声:“什么笑古笑今,容天容地,都是庸人说辞!大丈夫处身立世,谁不为权利?只有那一生无为的无能者才会故作清高地将凡事付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