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像设想里哪有都有顾少卿,他就该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即便是后来他有了想要真心jiāo往的姑娘,即便是他知道顾少卿对自己有了别的心思,我也只是想和他分开睡,不要再影响顾少卿的情绪,但是真的没有动过一次赶他离开的念头。他还没有认真计划过和尚静的生活,可是他想过和顾少卿的。

  也许真的是他太自私了,他们的关系出了问题,一直也是他在主导的。他要求顾少卿在这里看着他恋爱、生活,但是不能对他有多余的感情。他不要顾少卿的喜欢,却要他的温暖。和顾少卿生活在一起他,他的日子太舒服了,顾少卿对他的照顾真算是无微不至了。有顾少卿在,他甚至没有洗过一次衣服,一开始做几份工作忙,他每天换下的衣物放在卫生间来不及洗,顾少卿没事顺手就会给洗了。后来他手受伤,他就再也不做任何家务了。其实后来他只做本职工作,他明明每天有很多的空余时间,明明顾少卿比他工作更辛苦。

  他习惯了每天换下的脏衣服隔天总会平整叠放在柜里子,习惯了每周末顾少卿总会把chuáng单、被套拿去清洗,习惯顾少卿每天都把家里收拾的gāngān净净。

  就连做饭,顾少卿也会照顾他的口味,他们当地口味偏甜,顾少卿做的饭菜也一直清淡甜鲜,他现在也不知道顾少卿喜欢吃什么,他一个北方人会不会不喜欢甜腻的口味,总之他没有给过顾少卿太多的关注。

  林一千现在想来他还真可笑,他要的难道是男保姆。后来他对顾少卿太残忍了,他明明知道顾少卿喜欢自己,还要求他等在那里看自己如何甜蜜。他从来也没有考虑过顾少卿的心情,只是一味的要求他藏好感情。

  顾少卿离开前的一个月,也是他主动拒绝了顾少卿的安慰和关心,他挂断了顾少卿的电话,甚至为此关了手机。顾少卿本来就不是热络的人,后来也不敢再轻易联系他。他没有问过顾少卿受伤的手,也没有关心过他工作和生活有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他还在顾少卿那么多同事面前咆哮着让他滚,他也没有考虑过顾少卿有多难堪。

  他是帮过顾少卿一把,可是后来的日子他就一直在索取。他给顾少卿提供个半张chuáng,一间小屋,就开始享受起人家的感恩戴德,还听不得人家说感谢,生怕影响了自己是多么的高风亮节,这样想想他也挺混蛋的。

  明天他自己也要离开了,他收拾了一下屋子,才显得不是那么凌乱。他躺在chuáng上想着顾少卿离开前一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一个电话。他又想他们就这样算了吧,他又不准备爱他,也不会回应他的感情,既然如此,各自安好也不错,他也不要去招惹顾少卿了。他把手机拿起又放下,调亮屏幕又按掉。如此反复直到他躺着睡着了。

  开chūn后顾少卿他们医疗队伍按计划先去林芝,再一路再朝着东南方向前进,到八宿,最后到芒康,直到援藏结束。他发现自己gān得最蠢的事情大概就是寄来了全部的书本,后来他gān脆把全部的书都捐给了当地医院的图书馆。

  林一千离开去日本的时候,他们医疗队伍刚到林芝不久。四月份也是林芝最美丽的季节,盛开的大片大片桃花镶嵌在天地间,有巍峨壮丽的雪山,有洁白无瑕的云朵,有湛蓝清澈的天空,还有圣洁的日光。比起江南的桃源,不知道壮阔了多少。有一种身在桃源,已是天堂的感觉。可是林一千他们医疗队只能匆匆一瞥,任务变得非常的紧迫和繁重。

  援助的医疗队伍产生了分歧,因为很多手术治疗还是有很多的设备要求的,手术还是必须安排在市区。队伍里就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认为应该由各个县通知到当地牧民让他们来林芝市,他们医疗队在这边医院统一诊断,统一救治。另一种则是必须深入每一个县,甚至深入藏区牧民家里,为不能赶来的藏民诊断,需要手术治疗的再前往林芝市医院。

  最后还是第二种意见被采纳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行程会变得非常的辛苦,同时更危险。很多县之间没有通公路,他常常需要徒步穿过雪山、塌方、溪流和原始森林,本身的行程就很艰难,他们每人都还需要负重药品和医疗器械。

  顾少卿来到这里的三个月里足足瘦了二十斤,他少年时代都没有现在gān瘦。他们这支队伍路线太困难,所以没有女医生和年纪大一点的医生加入。他们这一群医生都是医疗队伍里最jīng壮的小伙,因为沿途环境恶劣,队伍里的当地向导常常会带他们去往山洞躲避风雪。在山洞露营,因为无聊他们也会聊起各自的人生,说得最多的还是姑娘。每每这个时候,顾少卿就会想起林一千。

  很快大家那点事情就被说滥了,连自己那些平时不敢讲的隐晦也拿出来分享完了,同事最后只能盯着一直沉默不多话的顾少卿。

  确实一路上,同事们提供了很多故事来消磨路程的疲惫,他也愿意为大家提供一点谈资。他讲了福利院,讲了养父母一家,讲了校园生活,寥寥几句讲了自己的第一段婚姻,又云淡风轻地带过了当时的困境。队友听到这里有震惊的有同情的,大家以为他就此打住,又不愿多谈什么了。

  顾少卿沉默犹豫后,却开口讲了林一千,他讲得很慢,很细腻,明明都是一些日常的事,他诉说的画面却像老电影。他连微风、细雨、晨露都愿意细细描述,甚至为它们加持了滤镜。

  同事以为他还要继续说一点什么,可这次他真的沉默了。看他如雕像一样沉静,大家也没有再打扰他。

  医疗队之后常常要深入藏区腹地,甚至有时驱车数百公里穿越草原,只为赶去不能过来就医的牧民家里。后来顾少卿开始感谢这皑皑的雪山、这清澈的湖水,感谢这个低沉的白云,浩瀚的星空,甚至感谢微风,感谢细雨,把他那点小儿女情长dàng涤得gān净,他最近越来越少想起林一千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一把年纪了才感受到初恋少年般不肯安放的心。

  深入牧区后当地的医疗条件更差了,缺医少药成了常态,他们沿途还要发放家庭常用药品。他一个心外的医生,常常要身兼数职。他这才了解到,原来大多数牧民看病还只能等待草原游医。游医的工作也非常辛苦,有时候为了一个病人甚至要骑上两天的马,翻越几个山头才能赶过来。

  顾少卿一路也看到许多藏医的医治方法,对藏医藏药也有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听一位藏民用很不熟练的汉语说他们藏药中有一种用**火炼制成的丹药,必要时能续上一命。他看着藏民自豪到眉飞色舞的脸,很快就联想到林一千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生动的表情。他居然友好的笑了出来,像这位藏民表示,等他结束工作后一定要去拜访一下那个藏医学校,去了解一下这么神奇的藏药。

  同事难得看他露出笑容,还笑得这样真诚,只以为他痴心神秘的药典。大家都纷纷过来劝慰顾医生,要经常笑笑,特别是笑起来美好的像个少年。

  林一千这半年在日本的学习也非常认真,但他胖了不少。休息时间他会一家店一家店的品尝,有时候在社jiāo平台看到推荐,即便是乘列车也会赶过去品尝,好在日本弹丸之地,他这样来回也不会太累。

  日本老师很喜欢结束工作后带他去居酒屋,喝喝酒聊聊天放松心情。老师听了很多林一千对自己过去生活的叙述,肯定了他的努力又批评了他对生活毫无感情。老师认为他不懂得享受生活,就不会享受工作,慢慢地他也会丧失爱。他不会爱上食物,不会爱人,不会爱上环境,更不会爱自己,他会丧失爱的能力。

  在老师的带领下,他重新开始从面包到面粉到麦穗去了解学习,从土壤到水到日光去感受环境的影响。他之前从来没有逆向思维这些,他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配方比例之类上面。老师从新教导他什么是热爱,怎么保持热爱,怎么爱面包,怎么听酵母的呼吸。后来老师也带他拜访了很多甜品大师,甜品需要更层次丰富的口感和更别致的创意,同时还要结合大量的美学知识,这就更加需要生活的灵感和满怀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