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发完消息之后没有直接上楼，还不等她继续给黄禄发消息，便听到楼梯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随即黄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林晓蓦地一下笑了起来。
“嗯，好久不见。”黄禄点点头，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走走吗？”林晓往旁边的小路示意了下，提议道。
他们所在的这片社区，都是农村拆迁后新建的房子。原本周边的几个队甚至是村，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社区里非常热闹，周边就全是整齐划一的农田。
这会儿虽然春天还没正式到，但四周的农田已经变成绿油油的一片了。微风吹过，长得快到人小腿高的野草随风轻轻晃荡，景色不比城里的公园景观差多少，仅仅是看着就都有股说不出来的放松感。这才中午刚过没多久，旁边的小路和田埂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结伴遛弯儿的人了。
“嗯，都行。”黄禄回头又看了一眼四楼，想了想说道：“不过得算着点儿时间，等下还要回来吃饭。”
“聚餐吗？”
“是啊，不过这次没有随便在外面买点什么菜来敷衍忽悠。”黄禄提起这茬来的时候，眼里带上了很明显的笑意：“秦越越那丫头提议的，每人都做个菜露一手，权当是增添过节的气氛了。”
林晓感慨：“的，你可真行。公司过节气氛，全靠同事自发自愿地来烘托，你就纯躺赢呗。”
“本来我也想试着去露两手的，这不是……”黄禄有些不在地看了旁边的林晓一眼，声音有些莫名发虚：“这不是来和你溜达了嘛。”
林晓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揶揄对方的话，这下完全说不出口了。
“你还会炒菜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晓硬着头皮问道。
“还成吧，前几年那会儿，这社区里还是挺荒凉的一片，别说是快餐店了，就是小饭馆儿都少。那时候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饭馆儿，五六公里，还难吃。也没其他办法，没时间的话只有去给他们买，有时间的话那就只有我硬着头皮上了。不然人来上个班，还得顺道学做个饭？那也没什么人愿意。做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熟练了，只不过后来人渐渐多起来，我也没时间做那么多人的饭，就纯快餐伺候了。”
“还是现在秦越越他们命好，来的时候，这里要什么有什么。要是再多几个服装店，说是农村小商圈儿也完全不过分了。”
林晓发现，黄禄比起平时候那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样子，今天的话是真的多。从两人一见面就开始絮叨，也没有个主题，就漫无边际地絮叨。说几句行业的事情，又感慨几句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农村社区的事情，中间还时不时地穿插几句，晚上在这里摆摊卖衣服的都谁是谁。
仿佛这一片儿，就没有他黄禄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
渐渐的，林晓也意识到了，黄禄在说的几乎都是之前的事。在凡特斯之前，他的事情。
林晓并没有详细地和何其辛问过黄禄的事情，包括黄禄上次说了自己身上有百万的债务，她也没有再去过问。只是隐约知道，黄禄在凡特斯之前，还有一个店铺，做得应该是比现在的凡特斯还要大上不少，只不过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问题，突然破产了。
两人之间那一层层若有似无的窗户纸和距离感，似乎正在被人一步一步来地撕开。出乎意料的是，林晓并没有任何想要拒绝和敷衍的想法。
“禄哥，你人呢？”林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里满是焦急：“马上就该你上场了，你不会是偷摸跑出去买菜了吧？那可就真的过分了啊，你之前说的什么鱼啊肉啊之类的，都给你准备好了，临阵脱逃的话我鄙视你！”
“我也鄙视你！”秦越越和赵清然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几个人这声音大得，不用把手机放耳朵边上都能听得见，黄禄无比嫌弃地把手机拿开，等听筒那边的人都消停安静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把手机拿过来，依旧是那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语气：“行了行了，不就是做几个菜吗，弄得像是欠了公司没法马上就要跑路了似的。我已经在楼下了，等会儿就上楼来。”
“那你快点啊，盯着你呢。”
黄禄随即毫不留情地把电话直接挂断，林晓看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乐什么呢？”黄禄好笑地看着她，说：“果然凡特斯是地狱，这才几天没来，心情就好得跟中奖了似的。”
“你的比喻还都挺奇特。”林晓乐完，两人恰好溜达到了楼下，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开口：“现在上去吗？”
黄禄耸肩：“不然呢？你要是不怕等下我们没饭吃被追杀，现在再多溜达几圈也不是不可以。”
林晓没住又乐了起来。
“我就是……”
“杨柳今天没在。”
“啊？”没想到黄禄会突然提这茬，林晓还有些愣，下意识地问道：“她怎么没在？”
“不想来。”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今天工作室的所有人放半天假，她也不用直播，说一起来聚个餐，她有事就没来。”
“哦。”林晓点点头，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解释：“其实我倒不是觉得她在我会尴尬，就是……”
就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其他人去解释。
去vision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过面对以前的同事会如何。似乎在那里，各自因为各自的选择不同，离开公司也好重新回到公司也罢，都不算是很大的事情。各有所需，没什么值得去八卦和回应的。
但凡特斯不同。
在凡特斯的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同事，不可能她也不愿意像是对待之前的同事那样，冷漠而又疏离地敷衍过去。
“其他人？都在等着你回来呢，一天明里暗里地看我八百次，就是不敢问出来。”
“那你怎么说的？”
黄禄看了林晓一眼，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吃饭吧去。”
“小林姐！”
“小林姐你终于放完假了啊！”
“是不是知道今天禄哥要大展身手，特地过来看看他是不是吹牛的。”
“小林来了啊？我正要出门呢，我女儿马上到小区门口了，等下说啊。”
“嘿嘿，禄哥真是过分，把我们瞒得死死的。刚才还以为是他不想做饭，准备跑路了，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去接你了。误会他了，误会他了。”
……
所有人开心地凑上来打招呼，却都默契地没有任何人刨根问底。吵吵闹闹成一堆，林晓被围绕在中心，却意外地不觉得有任何嘈杂和吵闹甚至是之前想象的尴尬和手足无措。
那些一直以来的困扰抑郁，似乎都在这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和在vision的时候，钱茗礼貌而又克制地没有深问下去不同，凡特斯的几人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好奇，同样也是真心实意地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外露的就只剩下开心和欣喜。
“回来了就好，”赵清然嘴角挂着笑容，语气里满是揶揄：“掐着点儿来，特地为了不想做饭吧。”
“下次补上。”徐远航走过来，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林晓的肩，轻声问道：“决定好了？”
“嗯。”林晓也跟着笑了起来，扬了扬嘴角，说：“还是这里适合我。”
就是这么灰扑扑的一个农村社区，狭小拥挤的一小块地方，远没有窗明几净的写字楼要高大上。可是这里，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所带来的舒适感，让林晓忍不住全身心地融入进去。并且无比坚定地相信，即使在这里，只要和这些人一起，同样也能有更为光明的未来。
在哪里无所谓，重要的从来都是和谁在一起。
“收拾下，马上开始吃饭了。”黄禄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外面的人喊道：“陈姐呢？陈姐不是说她去接女儿去了？打电话问问去。”
赵清然无比嫌弃地开口：“你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做吗？怎么这么快就嚷嚷着吃饭了，菜熟了吗？有没有银针啊，拿根过来试试毒先吧。”
黄禄愤怒地指着赵清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余光瞥到一旁站着的林晓，无比僵硬地改口：“赵清然我说你还能不能行了，能不能行了啊？大过节的，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不能吃的。”
秦越越乐颠颠儿地跑进来拿抹布，也不管前因后果，逮着个机会就开始损黄禄：“哟，禄哥今天还挺温柔？换做是以往，要是大过节的说些有的没的，指不定就要怎么开始长篇大论念叨嘲讽了。现在竟然就这？”
“一边儿去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做饭。”黄禄不耐烦地超级人摆了摆手，想把他们轰出厨房。林晓好笑地看着几人的互动，视线和黄禄相交，彼此都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似乎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原本的不耐烦和火气，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很快，陈素接到了自己的女儿。张晓雅今年高三，看起来已经和陈素差不多高了，脸上带着害羞的笑意。被陈素领进来的时候，怯生生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
众人都对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抵抗力，打完招呼都喜笑颜开地嚷嚷着等下要给张晓雅买糖吃。
谢依依看了看个头甚至比自己都要高一点的张晓雅，又看了看一脸慈母慈父笑容的众人，没忍住有些疑惑地开口：“现在这个年纪，人还吃糖吗？”
黄禄恰好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马上就不乐意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张晓雅，说：“不知道你什么脾气，反正换我我一定忍不住了。他们这可是把你当成三岁小孩儿在哄呢？”
“对，可不能忍。”林晓好笑地也跟着起哄，所有人顿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反驳。
你来我往地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就跟相声大会似的。
原本还有些拘谨不自在的张晓雅，被这群人给逗来乐得不行，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巴让自己不至于笑得太夸张。另一只一直紧张地攒住衣服的手，也逐渐放松了起来。
原来，长大之后的工作，也能够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