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卡尔也是单身,如果他的姓氏不是道格拉斯的话,他跟谢持静步入婚姻的殿堂是必然。
作为谢家的守护者,谢十三同时维系着谢家在国内多年积累的人脉,谢持静也并未向他隐瞒谢清欢的存在。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个不定时炸弹,但危及的只是她自身,谢十三多年以来并未gān涉谢持静的安静,是因为他坚信谢以谢持静的能力,处理好这些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直到谢持静突然离世。
这世上能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法子实在不少,谢十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道格拉斯家出手了。
这个从来热衷于内斗,却只在近亲之间通婚的家族,也许能容下混血的族人,却一定容不下玷污道格拉斯及纯正血统的女人。
但凡人为的事,从会留下蛛丝马迹。他跟谢清欢说起这事,并不是想将她牵扯其中,只是单纯想要告诉她有这么个可能而已。
谢清欢当时去美国,并没有见到谢持静的尸体,不过叶峥嵘有拿尸检报告给她看。现在谢十三提起这事,她也不能确定谢持静究竟是不是无疾而终。
想了想,谢清欢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谢十三摇头道,“这些事,是我职责所在。小小姐只需像从前那样,好好过rì子就行了,大小姐地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的。”
职责所在吗?谢清欢心中悠悠一叹。在谢家,守护者的地位并不低,他们年纪大了就会退下来,在谢家养老。谢十三这个年纪,显然还没到卸任的时候,他所说的职责,究竟是对谢家呢,还是单独对谢持静呢?
谢十三并不想跟谢清欢深谈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谢清欢也知道这人有自己的坚持,便不多说,两人换了地方,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
临到告别了,谢清欢笑道:“既然已经不是守护者了,我如今可以叫你一声叔了吧?十三叔,无论结果如何,请多保重。”
“小小姐也是。”谢十三微笑着点点头。
这个时候的t市,已经进入了夏季,出了门就感受到一股让人烦闷的燥热。同样让人心中不安的,还有t市的形势。
因为容宁叛逃,整个容家都受到了牵连,才上任半年的容市长也不例外,勒令在家等待审查结束。市长一职由副市长孟青璇暂代,但容市长在时作出的决策并没有停止执行,比如扫黑。
这把火,终于还是烧到了恒丰头上。
段家毕竟仍在洗白中,这种灰蒙蒙的状态,漏洞其实是最多的,简歌再如何八面玲珑,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关于恒丰段氏的案宗容威在上任之初就整理出来呈jiāo上去了,上面十分重视,研究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派了专家下来协助。
t市的黑白格局早在容威空降的时候就已经打破了,如今只是破得更加彻底罢了,段明楼心中有数,这是大事,路家明面上的孟青璇只会全力以赴,她背后的路家却不会轻易做什么。
这就足够了。
只是,迅速将t市的水搅得更浑的居然是白家,而不是傅家,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白家老爷子到底是年纪大了,急怒攻心之下,不出意料地中风了,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半边身子更是动弹不得。他这副样子,自然是无法主持白家大局。
但家不可一rì无主,白家除了老爷子,就是车祸去世的白滇拥有的股份最多。而白滇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出车祸,白棹作为他的父亲成为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紧急召开董事会之后,白棹暂时成为白家的掌权者,但白棹一辈子只擅长吃喝玩乐,生意上的事虽不至于一窍不通,却也没什么天赋,如今他的工作多半是白九在做。
虽然一早知道白九不是个简单人物,但到底还是小看他了呀。段明楼坐在办公室里,抚着下巴悠悠想道。
简歌送文件过来,正好看到他一脸深沉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希望段老大这次也一样好运,别在玩别人的时候顺便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段明楼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抓过一支笔,在手中转了转,才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抬头的时候才沉声问道:“确定是他吗?”
简歌略一沉默,才摇头道:“不确定。”
段明楼向后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不确定?”
第六十九章
白九拿着签好的文件从白棹办公室出来,突然觉得有点伤感。若是白滇或者白老爷子,稍微仔细推敲就能发现文件中那些不甚明显的漏洞。
白棹的字轻飘潦草,一如他的人,他不会知道,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挥笔,同意实施这份文件将给白家带来怎样的打击。
白滇车祸身亡,白老爷子中风不能理事,白棹倒是还有几个弟弟,但这次车祸导致下一代的小辈一起亡故,家家都有丧事。再者,当初白老爷子一力扶持长孙,为了使家族内部的权利能处在绝对的掌控之中,对其他几个少有能力的儿孙没少压制。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真没有几分雄心壮志了。白棹接手了白滇的股份召开董事会的时候,没有丝毫来自白家内部的反对声。
曾经显赫一时的白家,迅速走到了末路,倾覆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白九还小的时候,栖身在寸余之地,白家于他而言,简直高不可攀。如今白家要毁在他手中,却是易如反掌,人生的际遇,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白九将文件jiāo给秘书,看看时间差不多中午了,随口道:“我去趟医院。”
“是。”秘书点头应了一声。
白老爷子如今仍在医院住着。
白棹作为长子没几分商业天分,白滇出生之后,老爷子便抱在身边亲自教养。白滇从小是个神童,过目不忘,xìng格也好,在同辈的小子里面,算是很出类拔萃的,老爷子一早就定下他是继承人。这么一对比,作为白滇亲爹的白棹就被衬得灰头土脸,典型的烂泥扶不上墙。
白棹好美sè,在外头胡天胡地地混,也抵不住在家里被亲爹跟儿子的光环压得憋屈。如今头上这两座大山去了,白棹琢磨着白九也还要靠他,自信心顿时爆棚了,自然不会立刻把老爹接回来互相碍眼。
白九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护工准备伺候老爷子用餐。这护工是白九花大价钱请的,专业技能十分过硬,xìng情温和极有耐心,白九这阵子常来,护工不清楚他们爷孙之间的那点儿事,只当他是孝顺,笑着跟他打招呼:“白先生,你来了。”
白九的模样像他母亲多些,面容俊朗,狭长的凤眸略微上挑,含着些微笑意的时候显得很是多情。他本身是个冷酷的人,对着护工却很是护工:“老爷子今天如何?有好一些吗?”
“有……吧。”护工收了丰厚报酬,自然兢兢业业,不过非护理层面的他也不能肯定。
他这不甚肯定的口气取悦了白九。白九心理清楚,在白老爷子这个年纪,很容易发昏,所以他看不到白家跟路家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即便如此,白老爷子还是得白九高看一眼——因为他不服老。
所以白老爷子中风了,白九觉得这事儿有意思了,他请最好的医生给老爷子治疗,请最好的护工照顾他。当老爷子觉得自己还可以撑着白家,而白家却已经烟消云散的时候,会如何呢?
白九看一眼老爷子,对护工道:“辛苦你了,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
“那就麻烦白先生了。”护工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出门。
白九慢慢踱到护工方才站的位置,略侧过头打量着病chuáng上的老人,他的jīng神比昨天更好一些了,但不妨碍人一眼就看出他的衰老。
病chuáng被摇起,白九从chuáng上小桌上拿起一块gān净的帕子,熟练得抖开围在老爷子的颈间,端过特别烹制的营养粥,舀了一小勺chuī了chuī,送到老爷子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