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出尘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安排了几间房，按着郑奶奶的要求，特意开了间带厨房的套房给她，这才把她老人家哄去酒店休息。
前脚余植送郑奶奶回去，后脚刘奶奶就找了个借口将白白支开。
病房里灯光通明，照在刘奶奶的笑脸上，江出尘却是看出了苍白无力的感觉，他神色一黯，缓步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
“小江，你不用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虽然刘奶奶跟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刘奶奶笑意盈盈地说着，赞赏的目光让江出尘倍感沉重。
他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还反过来让刘奶奶来安慰他。
江出尘捏了捏拳头，低声说：“刘奶奶，您的病，我会想办法。”
“傻孩子，你又不是医生，你能想什么办法？”
刘奶奶扯起被子盖好，低垂下去的眼神像是有些为难，“奶奶是什么情况，我自己很清楚，奶奶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那个专家……”
“嗯？怎么了？”
“我觉得没必要去花那个钱。”刘奶奶再次看向江出尘，依旧眉目慈祥，“你们小年轻挣钱都不容易。再说了，奶奶到这把年纪了，也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去见老头子和孩子了。”
江出尘轻皱眉头，“刘奶奶，您别说这种丧气话，钱跟生命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这孩子。”刘奶奶装着生气的样子，伸手拍了下江出尘搭在床边的手，“当年我老头子要不是为了挣钱供孩子上学，也不会……”
话说一半，刘奶奶苦涩一笑，摇了摇头，“都是些过去的伤心事了。”
江出尘察觉出刘奶奶陡然低落的情绪，便反手握住刘奶奶的手以示安慰，“奶奶，那些事情过去了，您就不要去想了，现在是您的身体最要紧。”
刘奶奶笑笑，眼里隐约有了光彩，“有些事并不会过去的啊。这么多年了，还怪想那老头子的。”
说着，刘奶奶羞涩地笑了起来，“现在奶奶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都快忘了老头子长啥样子了，不知道去了那里能不能认出来他，他肯定也等了我很久吧。”
江出尘除了心疼地喊了一声“刘奶奶”，好像什么话在这份思念面前都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是一个思念爱人，向往陪伴的少女。提到爱人，从内心到达眼底的那份浓浓爱意，并不会因为年岁而减少。
刘奶奶是真的想刘爷爷了。
“小江啊……”
刘奶奶拉回江出尘的思绪，笑眯眯地看着他愣神的样子，“小白是不是喜欢你？”
“啊？”江出尘一怔。
刘奶奶笑了笑，一副我懂你们的表情，“我看得出来，小白对待你，跟对待余老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小白跟你在一起会跟你斗嘴，会故意气你，但是你一不注意她，她又会偷偷地看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刘奶奶分析得头头是道，还自我满意地点着头，“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刘奶奶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又好奇地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小白？”
“我？”
江出尘犹豫一会，“我暂时还在努力。”
“这是什么意思？”刘奶奶一头雾水地看着江出尘，“这喜欢就是喜欢，怎么还有暂时努力的说法？你跟刘奶奶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这还是江出尘第一次将自己的感情经历跟长辈分享，生怕刘奶奶听不明白，每一段都讲得很慢且详细，除了在盛皇那个晚上。
刘奶奶全程都是安安静静地倾听，唯独在听到那段稀里糊涂发生关系的时候，开口打断江出尘的叙述。
“你跟小白……那个了？”
头次被长辈质问那方面的事，江出尘莫名有了耳根发烫的感觉，要知道，他江大少的脸皮那可是出了名的厚。
这会的心跳加速的感觉，不禁让他很是困扰：长这么大，竟然在一个老奶奶跟前害羞？
刘奶奶眼花，看不清江出尘发红的耳朵，又自顾自地说起来，“也正常，你们现在的年轻，一个比一个猴急。”
“……”
江出尘抽了抽嘴角，这该怎么解释他的身不由己？
“不过，你负责任这点做得很好，小白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娶了她，你小子也不亏。”刘奶奶笑着，灯光映进眼底，晕开笑意，“也不晓得刘奶奶能不能看到你们结婚。”
她转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若有所思地说：“刘奶奶这么把年纪了，还没见过自家儿女成家立业。”
她没有明说，江出尘却是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惋惜。
听郑奶奶说过，刘奶奶的儿子才二十四岁，还没有交个女朋友，还没来得及孝敬老母亲，就把生命献给了祖国。
当下，江出尘也是被这种惋惜的情绪感染到，眸色黯了不少，“刘奶奶，只要您好好配合治疗，您想看到的，我会努力尽快让您看到。”
刘奶奶一听，顿时神采飞扬，看着江出尘的目光明显亮堂起来，“你说真的？”
“……”
怎么有种掉进刘奶奶陷阱里的感觉？
看着老人的眼神那么期待，江出尘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认真地点下头，“嗯，我说真的。”
得到确定答案，刘奶奶乐得跟个孩子似的，眉开眼笑的模样扫去许多生病的淡灰色，整个人都显得精神。
“行，奶奶就听你们的，好好接受治疗。”
江出尘勾唇浅笑，“您想通了就好。”
虽说这场安慰，把他的终生大事给搭了进去，但是，就算没有刘奶奶这个提议，江出尘也清楚，自己娶白白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只不过是将这件事的进程提快了。
“小江！”
“嗯？”
“喜欢一个人就得勇敢地把她留下，因为啊，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刘奶奶说话的声音很轻柔，看着像是在说给江出尘听，实际上也有说给她自己听的成分，如果早知道会是意外先来。
那天，她就不会为了一条裙子，跟刘爷爷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