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梯出去,上官菁依旧是一脸不情不愿,硬生生被杜未景扣着手腕往前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上官菁趁着杜未景抬手要摁门铃的空档,用力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门铃摁下,杜未景回头,眼风轻飘飘地掠过上官菁的脸。随后,跟前的实木雕花门打开,杜盛昆略显讶异地看着杜未景,“你来做什么?”
杜未景看向他,眼神恰好落到他额前的头发上,其间夹杂着一缕花白的头发,再往下,就看到杜盛昆眼底的淡青色,眼角细纹多了不少。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不过三年时间,杜盛昆就像是一夜苍老一般。
一瞬间,杜未景竟隐约察觉到心头钝痛。
“来看看小雅。”
听着这没有波澜的语调,杜盛昆看了看杜未景,又越过他的身侧去看上官菁,眼神略一迟疑后,终究还是让开路给他们两个进来。
杜未景率先进了客厅,扫视一圈后,视线再次落到杜盛昆的脸上,不用开口,杜盛昆就读懂他眼神的意思。
他抬手指向另一边的走廊,沉声说:“辛遥和小雅都在房间里。”
顿了顿,又特意补充,“别提到不该提的东西,现在小雅情绪很不稳定。”
杜未景“嗯”了一声,抬眸看向上官菁,示意她跟他走。
上官菁双手抱胸,勾了勾红唇,眼里的醉意迷离已然褪了些许,盈盈似水地望着他,“你走,我跟着就是。”
杜未景不言不语地看着她好一会,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忖些什么,凝聚的眸光直直地落进媚眼里,却是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刚转身,上官菁整个气场便不着痕迹地松懈片刻,察觉到杜盛昆悄然紧随的视线,侧眸对上,冷漠且危险的一眼,就让杜盛昆悻悻地低下头。
没用的男人。
上官菁轻蔑地敛了眼神,跟上杜未景的脚步,停在走廊最里的房间门口,白色实木门上竟然还挂着个粉色爱心花圈,中间是HelloKitty的头像。
这么个可爱画风,还真难跟杜未雅那心狠手辣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回想起来,杜未雅一开始确实是个无忧无虑的刁蛮公主,是什么把她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上官菁深有感触。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上官菁抬了抬眼,看着跟前高大的背影,风衣立领下的后颈被柔和的灯光映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再往上,就是被梳得规规矩矩的发型。
她突然想起杜未景洗完澡,细碎的短发滴着水珠的模样。
那样的杜未景很是纯良无害,随便一个眼神过来,都似带着撩人的温度,好几次,她都是强忍下蠢蠢欲动的兽性。
上官菁还在浮想联翩的时候,房门被辛遥打开,她看到杜未景的第一反应是关门。
杜未景抬手,准确地扣住门边,阻挡了关门的力道,“我只是来看看小雅。”
“看小雅?”辛遥轻蔑地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装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哪只正眼瞧过你妹妹?我看,那贱人才是你妹妹!”
“妈。”
房内传过一声沙哑的轻唤。
“让他进来。”
辛遥回头看向床上,杜未雅已经从被子里坐起身,抱着枕头倚靠在床头,一双红透的眸子空洞地望着门口,整个人毫无生气。
自从孟义云让她去接杜未雅回家到现在,不管他们问什么,杜未雅都不说话,就像个会活动的植物人,除了日常进食和吃药,就只剩下睡觉和发呆。
现在,杜未雅主动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辛遥连拒绝都不会,直觉得喉咙一哽,憋了许久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杜未雅见辛遥还杵在门口,又将音量提高了些,扯得喉咙生疼,“妈,你先出去。”
辛遥咬紧下嘴唇,抓着门把的手攥了又攥,在眼泪要夺眶而出之前,推开杜未景,迅速地朝客厅走去。
上官菁微挑了眉,看着辛遥背影消失的拐角,眼底覆上一层玩味,这家人还真是奇怪。
杜未景走进房间,身后紧随着上官菁,杜未景停住,她便停住,目光从他的身后挪出来,落到杜未雅脸上时,笑意顿时凝固在嘴角。
杜未雅的遭遇,她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亲眼见到,仍是会被跟前如枯井一般的注视,看得心底一凉。
杜未景:“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你来,不是想问这个吧?”杜未雅仰头看着杜未景,扯了扯嘴角,“你就是想看看我还有没有反击的能力?会不会因为被逼到绝境,做出伤害辛甜的事,对吧?”
气氛尴尬半晌,连上官菁都期待杜未景的回答。
他的眼神黯了黯,没有否认。
说到底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杜未雅还是懂他的,见他默认,当即笑出声,那笑声透着凄厉,声声扎人心肺。
“杜未景,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杜未景面无表情,耐心地等着杜未雅笑完,只在她喊出哥哥这个称呼时,掠过厌恶的情愫。
“小雅,我可以送你去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你可以重新开始,去拥抱另一个人生,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能帮你联系。”
这段话听着绝对的好哥哥版本,只可惜,在这之前,他刚承认了杜未雅那番言论。
再傻的人都知道,他不过就是想把她支走而已。
杜未雅冷笑,“不用你虚情假意了,过段时间孟家就会送我出国,你可以放心了。”
说着,她看向上官菁,“还是第一次看到杜未景把你带回家,你不觉得很可悲吗?上官小姐,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都在一起三年多了吧?”
这种嘲讽,上官菁早就有心理准备。
当下,双手虚虚地交叠在胸口处,红唇扬起高傲的弧度,“我和未景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吧。”
“我?”杜未雅抬手覆上贴着纱布的脸颊,眼神陡然变得痛苦起来,像漩涡卷席所有的伪装,她吃吃地笑着,“就算有美貌又怎么样?那个男人就会多看你一眼吗?”
这话,一语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