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孟喻良掐着点来到凌荟的病房前,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距离护士说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远远不够他换了防护服进去看一眼。
于是,他只能站在玻璃前,远远地看着病床躺着的凌荟,虽然看不见呼吸器下的脸,但是,已经足够了。
他避着她这么久,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是隔着一层玻璃,仿佛能看见里面的岌岌可危的生命之火。
他恨不得她死,恨不得现在就能进去一把掐死她,然而,这ICU的警报系统是不支持他能全身而退的。
孟喻良只能将手放在玻璃上,指尖紧紧扣着,像准备随时出击的野兽,手背上青筋暴起,又在下一秒,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缓缓松了力气。
无可否认,他还是不忍心,就跟二十四年前一样,他能亲手扼杀自己的亲骨肉,却还是心软留下了凌荟一条命。
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到现在,他还是不舍得拆。
随后,孟喻良就这样站在玻璃前,出神地看着病床上凸起的人形,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凌荟年轻时候巧笑倩兮的模样。
还真是个妖精一般的女人啊。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将覆在玻璃上的手捏成拳头,转身离开ICU病房区。
好巧不巧,等电梯的时候,他把杜未景给等来了,两人眼神相触的一瞬间,孟喻良迅速地低下头要越过杜未景,肩膀就被他一只手给扣住,指尖嵌入锁骨,直接就动弹不得。
孟喻良挣扎几下,只好认栽,转过头冲着杜未景笑笑,“怎么杜总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杜未景温和地笑着,眉眼里含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我记得没错的话,孟老爷子的VIP病房在楼上吧?”
“是啊。”孟喻良迅速地转动大脑,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一大早过来换班,人还迷糊着,走错楼层了,正想回去呢。”
“哦?”
杜未景松开手,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刚才看你一见到我就想跑,我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
这话分明是在表达,孟喻良编的这个谎言可信度不高。
孟喻良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还得回楼上,就先不跟你聊了。”
这回,杜未景倒是没有拦着他,站在原地,听到身后的电梯缓缓关上的声音后,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随即朝着护士台走去。
……
孟喻良还惊魂未定,回到病房就看到孟喻承在帮孟义云擦洗身体,这心更是平静不下来。
他皱起眉头,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是诡异,孟喻承那么洁癖一个人,怎么可能……
随后,他意识到孟喻承表现得越好,他让孟义云改遗嘱的几率就越小,顿时,气得直咬牙,快步上前从孟喻承手里抢过毛巾。
在场的三人都看向孟喻良,夏伯和孟义云都是一脸疑惑,反倒是孟喻承很快地反应过来。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既然你来了,剩下就交给你。”
“不用了。”孟义云也看懂了孟喻良的意思,不由得不高兴起来,“你把这水端去倒了,我要吃早餐了。”
孟喻良陷入尴尬的境地,只好点头应下,“我这就去。”
看着孟喻良进了洗手间,孟喻承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先回公司一趟,晚点再过来。”
“好。”
孟义云应完,抬头给夏伯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送送孟喻承。
夏伯心领神会,跟上孟喻承的身后,上前一步打开病房门,亲切地笑着说:“四少路上小心。”
孟喻良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只看见孟喻承的最后一个衣角,夏伯正准备把门关上,孟喻良就伸手抓住门边,低声交代:“你先看着我爸。”
夏伯看着孟喻良风风火火地追上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将门关上,回到孟义云的床边,若有所思地拧了拧眉头,“大少爷的野心还是丝毫不减。”
孟义云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喻良这想法,迟早会害了他自己。”
“老爷……”
夏伯思忖片刻,有些为难地开口问:“您为什么故意要把遗嘱给大少爷看到?您明明知道他……”
“对,我知道。”孟义云接过夏伯的话,脸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给他看到,我怎么能知道自己养的,到底是人还是狼。”
……
走廊里,孟喻良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地上前抓住孟喻承的胳膊往回一扯,好在孟喻承早有准备,才不至于被他一把甩到墙上。
孟喻承站定,抬眸看向孟喻良,语气不善地问:“你不在病房照顾病人,跟出来做什么?”
“我跟出来做什么?”
孟喻良扯着嘴角冷笑,步步紧逼到孟喻承跟前,金边眼镜底下的眼睛里凶光毕现,“是你把爸气成那样,你还有什么脸在他跟前晃?”
“你想表达的重点不是这个吧?”孟喻承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墨眸里波澜不惊,周身的气场却稳稳地压过孟喻良的。
“你是担心我会抢了你孝顺的机会,然后你就没办法好好表现,也就没办法在爸死后拿到一大笔财产吧?”
孟喻良瞳孔瞬间放大,眼里闪过一瞬的惊慌,很快又镇定下来,捏着拳头朝孟喻承的脸颊袭去。
结果,却是被孟喻承准确无误地抓住,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你自己不孝,还要拖上我给你当垫背的是吗?你就是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等爸死了,要分财产!”孟喻良气愤地怒吼道。
孟喻承运了力道,轻松地推开孟喻良的拳头,看着他踉踉跄跄地退后好几步,嘴角勾起冷然的笑意。
“我不管你对孟家的财产有什么想法,唯一给你的警告就是,最好别对爸有什么想法,不然,谁也护不了你。”
说完,孟喻承单手放进口袋里,径直绕过孟喻良的身边朝着电梯走去。
孟喻良不服气地转身,冲着将要合上的电梯门大喊:“你一个私生子,凭什么跟我分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