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北镇的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一个星期。
最先发现势头不对的,是余植。
在危险来临的前两天,他冒着大雪前往市中心找来救援人员,在雪灾封山前,将位于山脚的沅北镇居民全数撤出危险地区。
因着沅北镇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务工,留下来的都是老幼妇孺,在撤离的过程中,不少老人都因着天寒,患上感冒,还有些直嚷嚷着关节疼。
到达临时救助区时,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一个个面露急色的医疗人员奔波在人群里。
见人员紧缺,白白和余植自愿加入救援队伍,帮着照顾老人小孩。
余植本身就是沅北镇的小学老师,便主动组织起其他老师,先是对孩子们进行一定的心理指导,再跟救助中心的人申请开出两个房间,供孩子上课玩耍。
白白则是白天帮着照顾老人,晚上陪着小孩画画玩游戏。
整个低气压的救助区因为他们的努力,总算有了些许生活气息和活力,每天老人们听着朗朗的读书声都会不自觉地放松心情,嘴角挂着笑意。
好几次有老人拉着白白的手,笑容亲切地问白白有没有对象,起初见白白摇头,还乐呵呵地把自己儿子介绍给她。
后来,见白白多次婉言拒绝以及了解到白白住在余植家里,便默认他们两人关系不一般。
于是,老人们不再推销自家儿子,全都在白白耳边念叨余老师是好小伙。
这回,白白再怎么明确表达和余植只是朋友关系,都没有老人肯听,全当白白小姑娘害羞,后又转战余,鼓励他主动点。
老人们本就闲来无事,恰好有一对年轻人可以给他们忙活,一个个都格外地上心,好几次逗得白白哭笑不得,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虽然冰天雪地,但是救助区里一片欢乐,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然而,白白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时候,江出尘会披着一身风雪出现在救助区。
这天,白白还跟以往一样帮着护士提药箱去看望郑奶奶。
郑奶奶已经有八十九岁的高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在南方工作,本来打算年后过段时间就把郑奶奶姐接去南方住,结果遇上这场雪灾,只能暂时将计划往后推。
这两天郑奶奶血压不太稳定,都是白白在跟着照顾,许是白白年龄跟郑奶奶的大孙女相仿,所以郑奶奶很喜欢白白,一天要说上几十次白白是个好姑娘,听得护士都在一旁打趣。
“郑奶奶,您这是拿白小姐当你家孙女看待呢?是不是还想着跟其他奶奶一样,把自家孙子推出来?收了做孙媳妇,您听着可好?”
郑奶奶耳朵不是很好,就只听清“孙媳妇”这两字,当即乐呵得露出牙床,皱纹把眼睛挤成两条细缝,“这可不行咧,白白是余老师的,咱孙子可娶不着咧。”
白白拉过郑奶奶的手,耐心地解释道:“郑奶奶,我不是余老师的,您误会了。”
郑奶奶笑着,抬起手拍了拍白白的手背,“你不用害羞,奶奶知道,余老师喜欢你。”
“郑奶奶,您怎么知道?”
护士准备好测血压的工具,放到郑奶奶手边的桌上,好奇地问:“您莫不是看到什么了?”
郑奶奶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前天看到余老师跟白白牵手呢。”
白白一愣,“郑奶奶,您什么时候看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六点左右吧,天黑漆漆的,你跟余老师就在路灯下,那亮堂,奶奶虽然耳朵不好使,但是这眼睛可亮着呢。”郑奶奶得意地说。
前天?六点?路灯?
这么一提,白白倒是有点印象,只不过,郑奶奶只看到后半部分,完全没有看到她摔在地上的前半部分啊。
护士见白白愣住,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白小姐,你跟余老师……”
“不不不,是郑奶奶误会了,我那天是摔倒了,余老师拉了我一把,才被郑奶奶看到的。”白白红着脸解释。
护士轻笑,低头往郑奶奶的胳膊上绑测量工具,“就算郑奶奶那晚看错了,余老师平常怎么对你的,我们这些年轻人可都看在眼里。”
郑奶奶慈祥地看着白白,“余老师是个好小伙,咱沅北的小娃娃全靠他教知识,是个大善人咧。”
见郑奶奶又开启一天一次的推销余植演讲,白白只好无奈地放弃挣扎,毕竟这种情况,她说再多,怕是只会引来更多的唠叨。
救助区的临时住所是一栋回字形的建筑,中央露天处全是呼啸的寒风和飘雪,走廊里前脚刚被人打扫完毕,后脚就会覆上一层薄雪,鞋子踩在上面需要走得格外小心。
这时,一双黑色高帮鞋急匆匆地踩过薄雪,发出细微的声音,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鞋印,最终停在郑奶奶的房门口。
紧接着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屋里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护士还以为是余植来找白白了,便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开门。
白白站起身走到门边,刚把门打开,外面一阵风灌进房内,还没看清来人,白白就被拉进一个冰凉的怀抱。
护士和郑奶奶均是一愣。
就算全是干燥的寒冷气息,白白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江出尘的味道,是那一晚深深刻进她骨血里的味道,带着占有和强势。
江出尘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你不许再逃。”
白白愣了愣,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外面不是封路还有停航班了吗?”
江出尘收紧双手,咬着牙说:“老子遁地来的,你管我怎么来的,你听见我前面说的话了吗?”
“风雪太大,没听清。”
白白故意顶回去,察觉到身后疑惑的眼神,便急忙推开江出尘,却不料这家伙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反而像是胡搅蛮缠的孩子,越抱越紧。
江出尘一鼓作气,特意提高音量,“我说了,不许你再逃,你现在听清楚了没?再听不清楚,老子扛你回房间说到你听清楚为止。”
“……”
护士和郑奶奶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