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凌荟按着孟义云订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孟家别墅，刚到大门，就有特地在等候的佣人上前开门，“凌小姐，我们老爷在二楼书房等你。”
说完，佣人便率先走在跟前引路。
凌荟仰头看了眼别墅，恰好落在二楼一间房的阳台上，那里站着一个人，微眯起眼，靠着体型和阳光下反光的镜片，一下子就猜出那人是谁。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迅速地转身进了房间。
凌荟低下头，勾唇冷笑，眼底掠过一抹阴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在佣人的引领下，凌荟来到二楼书房，看着佣人敲响房门，里面传出一声颇有威严的声音：“进来。”
佣人转动门把推开一条缝，朝着凌荟颔首致意，随后绕过她走向楼梯口。
通过门缝，凌荟看到站在书桌前执笔挥毫的孟义云，听见推门的声响，毛笔勾完最后一笔，抬眸看过来，沉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
凌荟手下一顿，还是推门进去，畏畏缩缩地喊了声：“孟老爷子。”
“嗯。”孟义云放下毛笔，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伸手指向厅中的沙发，“坐吧。”
“好。”凌荟点了下头，将门关上，再回头看了孟义云一眼后，战战兢兢地走到沙发处。
孟义云端了茶杯过来，见她还拘谨，不由得皱起眉头，语气不善：“让你坐。”
“嗯，好。”凌荟急忙整理了裙子坐下，将包包放在身侧，挺直腰板坐得端正，双手放在膝盖处，十分扭捏。
孟义云抿着茶水，暗中观察凌荟，几下眼神扫下来，心里不屑地下了结论：一个还算留有韵味的中年女人，浑身上下透着市井俗气。
“你知道我是谁？”孟义云问。
“嗯，昨天电话里有说是孟老爷子想见我。”凌荟低着头回答。
孟义云扫过凌荟抓紧膝盖的双手，“怎么？你很怕我？”
问话里，多多少少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因着凌荟心虚，又隐约听出暗示。
当即吓得微微颤抖，双腿一软，就直接滑下沙发，跪在孟义云跟前，不打自招道：“孟先生，当年二少爷用命换了我这条贱命，我一直都深感愧疚，这么多年来，一想起二少爷，我都心存感激。”
“这么说，你确实是当年小正救下的那个孕妇？”
孟义云表面上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实际上暗暗用力扣紧了茶杯，加大的力道使得杯里的水微微漾开。
“是，当年就是二少爷救下我，这二十几年来，每天我都在为二少爷做祷告，我也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能辜负二少爷给我换回来的生命。”
听到这里，孟义云已经扼制不住心里涌上来的怒气，剩了半杯水的茶杯直直地摔向地面，碎片四溅。
“你好好活着？凭什么你代替我的儿子活下去？你有什么资格在他父亲面前说这样的话？你是觉得我还得感激你没让我的儿子白死是吗？”
声声质问掷地有声，每一声都逼得凌荟瑟瑟发抖，哑口无言。
她低着头，慌乱得脑袋空白，只能小声地碎碎念：“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孟义云冷哼一声，倾身向前，单手拍上桌面，“你说你这二十几年来每天都心存愧疚，对，你是该心存愧疚不得安生，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我……我……”
凌荟摇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抓着膝盖的手一遍遍地绞紧，面对一个父亲的质问，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去反驳。
夏伯在楼下听到摔杯子的声音，急忙上楼，刚拐进走廊，就看到一抹身影快速地闪过，从书房门口进了另一间房。
他走过去，疑惑地看了看孟喻良的房间，再听到书房里传出怒斥声，这才推开房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滩混着碎片的水渍和孟义云站起身的背影，他正勃然大怒地指着凌荟，恶狠狠地吼道：“当年小正就不应该救你这种女人！”
眼看孟义云气得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夏伯急忙过去，伸手扶住孟义云，一手轻拍后背，“老爷，有话好好说，别气坏自己的身体啊。”
孟义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是怒火的眼神依旧不依不挠地落在凌荟的身上。
夏伯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女人，不由得心软，“凌小姐，你起身说话吧。”
凌荟点头，慌忙从地上起来，坐到沙发上，用手背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孟先生，真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孟义云说不出话来，就一直干瞪着眼看她，无声的怒气压在房间上空，叫人透不过气来。
夏伯看着凌荟，“这些没有意义的道歉就不要再说了，今天老爷约你过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关于你的女儿。”
凌荟错愕地抬头，一双覆满泪水的眼睛甚是可怜，“你们知道我女儿在哪里吗？”
“嗯。”
夏伯伸手翻开桌上的书本，抽出夹在里面的照片推到凌荟的跟前，“这就是凌米。”
凌荟连忙拿起照片，认清上面的人时，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说：“这……这不是……那天……”
“她被辛家领养了，是辛家的孙小姐，现在的名字叫辛甜。”
凌荟捏紧照片，拧起眉头看着照片许久，才抬头看向夏伯，“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如果你不信，这还有孤儿院的领养资料。”夏伯又抽出一份资料，递到凌荟跟前，“你可以看看。”
凌荟接过资料，粗略地翻阅过一眼，只认清上面的两个名字，就不再细看。
巨大的冲击将她脑子里，心里，所有的思绪和情绪都冲刷个一干二净，她放下资料，神色木讷地看向夏伯，“这些都是真的吗？这个叫辛甜的女孩子，就是我的女儿？”
夏伯点了点头，“你再不信，就只能亲自去跟她谈了。”
孟义云冷不丁地哼了一声，“都一个货色，有什么好不信。”
凌荟再次拿起照片，似乎是要用尽所有力气，在这张陌生的脸上看出曾经的儿时模样，渐渐地，露出欣慰无比的笑容，抬手抚过照片，“我的小米，真是是我的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