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在可燃物的助攻下,迅速地往上窜去,没一会儿,三层楼的工厂置身火海,每个窗户都有火苗在风里飘扬,橘红色的光芒将染红半边夜空,掺杂出魅惑的色彩。
空气里的苦杏仁味越来越重,索性孟梓玚一批人所在的地方处于上风口,海风将浓烟卷向另一边的公路高山。
孟梓玚回头看向几十号人,逆着光的眼睛深不可测,“是谁扔的火?”
所有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人出声,最终将视线全落在那三十个被绑的小混混。
孟梓玚的眼神一扫过去,三十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挪了挪,每个人的脸上都无一例外地流露出瑟瑟发抖的恐惧神色,一个个大老爷们,在此时此刻,没人敢看向孟梓玚,眼睛都不自觉地往地面看。
洛强凑近孟梓玚的耳边低声说:“火起的很快,明火应该不小。”
闻言,孟梓玚皱起眉头,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上下仔细地打量那三十人,注意力刚挪到刀疤男诡异凸起的口袋时,手下有人指着工厂大喊:“玚少,快看!是孟四少!”
孟梓玚惊喜地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踉踉跄跄的高大身躯怀里抱着一张棉被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不等孟梓玚下令,就有两三个手下上前去扶住孟喻承,接过他怀里的多宝。
孟梓玚迎上去,一向性格冷漠的他,也止不住热泪盈眶,张开双手将孟喻承环抱住,刚用力收紧,就听到孟喻承一身闷哼。
孟梓玚急忙松开手,扶着孟喻承的肩膀,担心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孟喻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侧眸看了眼手下怀里白白净净的多宝,艰难地勾起弧度,喉咙早就干涩地像是吞了刀片一般,“送多宝去医院。”
“救护车一会就来了。”
话音刚落,从他们身后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江出尘推开车门慌慌张张地走过来,看到一身狼狈的孟喻承,上去就是给了脸颊一拳头。
孟喻承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摔坐在地上,浑身的疼痛已经逼得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江出尘还要再上前踹一脚,孟梓玚急忙拉住江出尘的手臂,将他往后推,这才发现那双映着火光的桃花眼里,蓄满泪水。
江出尘扒拉着孟梓玚的肩膀,冲着孟喻承怒吼:“孟喻承,你特么不是答应小爷会小心点的吗?怎么还会起火!你要是死了,老子找谁赔我一个兄弟!你特么的混蛋!”
孟梓玚摁住江出尘的肩膀,“江少,你冷静点,小叔刚从火场里出来,他……”
“他就是个混蛋!小爷我再相信他一个字,我就是他孙子!”
孟喻承低垂着脑袋,眼皮沉重得快要支撑不住,明明能感觉到骨头插进肉里,温热的血液淌过额角,所看到的世界变成模糊的猩红色,但是……他没有丝毫的痛感。
随着意识渐渐消失,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令人头疼的嗡嗡声。
在失去所有力气的那一刻,孟喻承还在想着该怎么跟江出尘说一声对不起。
北区一场大火,闹腾起A市静寂的夜晚,很快就成为本地热点,一个工厂起火的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不到半个小时,网上关于这场大火的消息页面,再被打开就是一片空白。
赶在微博推送之前,这个消息就像是滴进大海的水滴,迅速销声匿迹。
江出尘倚靠在墙边,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暗了又亮,显示出阿四的名字。
“喻承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江出尘抬起手抵着额角,嗓音闷闷地问:“是你压住消息的吧?”
“嗯。”
车窗外斑斓的灯光掠过阿四的侧脸,“喻承早就有交代,如果北区出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压下来。”
“嗯?”江出尘拧了拧眉,苦涩一笑,“他这种做事方法还真是让人讨厌。”
“他一向如此。”阿四低声回应,眼里难得浮现几分佩服的神色,“我现在在赶往盛安医院的路上,一会见。”
“嗯。”
刚挂断电话没一会,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江出尘慌忙迎上去,先是看了眼手术室内,再抓住医生的手臂,担心地问:“医生,喻承他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孟总没事,就是摄入过度的有毒气体,可能还会昏迷一段时间,还有就是,孟总的左手还有左脚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情况,需要住院休养。”
“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给他用最好的药。”
“好。”医生应下后,便转身离开。
江出尘等着护士将担架床推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孟喻承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算才听过医生的话,现在看到孟喻承这样躺着,江出尘依旧担心得有些慌乱。
他跟上担架床的步伐,险些绊倒自己。
刚到电梯门口,旁边的电梯门就缓缓打开。
江出尘抬眸看去,就看到一张满是眼泪的小脸,还有她身后跟着的洛强。
“甜心,你……”
辛甜出了电梯,看见担架床上的孟喻承时,身形一晃,双手抓着床边,肩膀微微颤抖,目光落在孟喻承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护士为难地看了眼江出尘,在他的眼神示意下,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安静等候。
江出尘站在辛甜身后,那个角度只能看见辛甜隐在阴影里的侧脸,清楚地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到下巴,再滴落在孟喻承的手背上。
每看见一滴眼泪,心里的内疚感就沉重一分,重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辛甜覆上孟喻承绑着纱布的手,用力地眨着眼睛将水雾从眼眶里挤出去,心里一遍遍地骂着:孟喻承,你这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你丢下我是什么意思!
她咬紧嘴唇,强忍着的呜咽声将喉咙逼得生疼,手掌顺着手背往上轻抚,指尖触及脸颊上的创可贴,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又模糊了孟喻承的脸庞。
这时,江出尘悄然搭上辛甜的肩膀,轻声说:“喻承他没事,我们先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