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喻良被警察带走了,连带着孟喻承提供的一系列资料。
这一走,大概再难回来。
孟义云站在阳台上,看着警车驶出别墅区,消失在梧桐树道路的尽头,远远的,有几只小鸟被警笛声惊起,搜的蹿上高空消失不见。
风迎面吹来,孟义云许久没有鼻子发酸的感觉了。
管家拎着家用医药箱走到孟义云身后,小心地开口:“老爷,你手上的伤口需要处理。”
孟义云这才想起掌心的玻璃碎,缓缓抬起手,看着几道细小的伤口里嵌着染了血的碎片,明明血肉模糊,却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就这样木讷地看着,眼前就泛起一层水雾。
管家见孟义云红了眼眶,不由得着急,“老爷,您……”
“我没事。”
孟义云吸了下鼻子,挤了挤眼睛,将眼泪憋回去,见管家还是一脸担心地盯着他,便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你这眼神真能帮我把玻璃渣拿出来?别给我多整了两个伤口啊。”
管家这一担心就根本停不下来,眉头很是忧愁地拧成川字,“老爷,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你别害羞,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
孟义云被“害羞”两字给顶到肺部,一时哭笑不得,“少胡说八道,换个年轻点的,眼神好点的,来给我处理伤口,去,快去。”
说到最后,孟义云干脆踹了管家一脚,将他赶出阳台。
结果,走了个管家,来了个孟喻承。
孟义云正偷偷抹眼泪,一听到身后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就急急忙忙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一不注意抹了自己一脸血,眼泪还渗进伤口里,疼得他龇牙咧嘴。
孟喻承默不作声地扣住他的手腕,掌心向上拉到跟前,看了眼伤口后,伸手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把镊子用酒精冲过。
孟义云以前是受伤惯了,后来年纪大了,就不怎么受伤,这会看着孟喻承拿着镊子过来,竟然会本能地缩手。
孟喻承抬了抬眼,“怕疼?”
“谁怕了!就是有点痒。”说着,孟义云装模作样地挠了下小臂,小声嘟囔道:“大白天的,怎么就这么多蚊子。”
孟喻承也不揭穿他,趁着他分神,镊子准确无误地探入伤口,将碎片夹了出来,“年纪大了,就不要这么爱动手脚。”
“什么?”
孟义云咬牙忍着疼,就只捞到孟喻承轻轻的一句话,内容倒是没有听清。
“没什么。”
话落,又是一块碎片从伤口里挑了出来。
处理伤口的全过程,孟喻承很是专注,就没有再说话,父子两人安静地面对面站着,场面十分温馨感人。
直到,一块沾着双氧水的棉布放上伤口,孟义云一听到泡泡炸裂的声音,就吓得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甩掉棉布,对着掌心一顿猛吹。
“……”
孟喻承抽了抽嘴角,表情里难以控制地有了鄙视的意味,“很疼?”
孟义云看着手,细细感觉一下,好像不是很疼,得,丢脸了,当下只得装傻,“我刚才看见有蚊子停在上面……”
“嗯?”
孟喻承看着他尴尬地解释,竟然从他身上看出可爱的感觉,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
孟义云耳根正热着,没注意到这点小表情,当下赌气般伸出手,“接着。”
十五分钟后。
孟义云看着自己被裹起来的手,纱布相接的地方……很玄幻地系着个蝴蝶结。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少女心?
“挺适合你的。”孟喻承语气淡淡地说,嘴角笑意却是更浓。
孟义云收起手背在身后,轻咳一声,算了,既然是小儿子第一次给他包扎,那系个蝴蝶结也不妨碍他感动一下。
“谢谢了。”
“不用。”
孟喻承低着头,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医药箱,“记得伤口没好之前不要碰水。”
“我知道。”
站久了有点脚麻,孟义云扶着栏杆艰难地挪到桌边,正犹豫着怎么用裹着纱布的手去拉开椅子,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将椅子拉开。
孟义云愣了一会,才坦然坐下。
孟喻承坐在另一边,合上医药箱后也没有起身的动作,神色悠然地看向远处的风景,蓝天白云,偶尔清风掠过,倒也是惬意。
于是,两父子又安静地坐了十分钟。
孟义云知道孟喻承的用意,便主动开口:“老四,我没事,你也不用这么守着我。”
“你刚才哭了。”孟喻承一针见血地点出来,还属于面无表情的揭穿。
孟义云脸上挂不住,嘟嘟囔囔地解释道:“那是风太大,沙子吹进眼睛里了,我怎么可能因为那个混账东西哭,少瞎猜……”
“爸!”
孟喻承打断孟义云的话后,沉声问:“让你承认爱就这么难?”
之前的许意是这样,现在的孟喻良也是这样,明明他心里是爱着的,却总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转念想想自己,孟喻承又觉得似乎他也没这个资格这么问孟义云,毕竟,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性格?
孟义云沉默片刻,“在你们小的时候,老夏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那时候我回答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得对你们严格,才能让你们成才……”
说到一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这几个孩子也就你还拿得出手,现在喻良还出了这样的事,大概真的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吧。”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说完,孟义云往后一靠,双手搭在肚子上,缓缓闭上双眼。
孟喻承看着他好一会,眸色稍稍一沉,想了想也没什么话好劝说,便小心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刚迈出步伐,就听到孟义云开口。
“记得跟管家拿红包。”
停了一瞬,又说一句:“祝你和辛家丫头百年好合。”
孟喻承看着那故作镇定的表情,视线往下,就是孟义云紧张绞紧的手指,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孟老爷子此时的心理活动:祝福一定要送得大气且不失威严。
孟喻承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