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附近新开的一家咖啡厅，推开玻璃门就能听到清脆的铃铛声伴着悠扬的钢琴声，从里面往外飘去。
这家咖啡厅的消费档次还算高，所以前来消遣时光的人并不多。
此时，里面也只是零零散散地坐了四五个人，其中就辛甜他们占了三个人。
张晓怡为了给他们两人好好交流的空间，主动找了一张比较远的桌子，叫了杯咖啡，埋头玩起手机游戏来。
而辛甜和孟梓皓已经面对面坐了许久，桌上的咖啡从热变冷，辛甜就这样盯着热气消散，也不敢抬头去看孟梓皓一眼。
孟梓皓喊来服务员重新换了两杯咖啡，辛甜侧过脸跟服务员道谢，目送他离开。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那张侧脸，“辛甜。”
“啊？”辛甜有些无措地对上孟梓皓的视线，放在腿上的双手随之绞紧。
“你真的跟我小叔在一起了？”
孟梓皓的声音很低，就像生了锈的嗓子被迫发出声音，每个音都带着撕扯的疼。
“我……”辛甜垂下眸子，只说出一个字，就没勇气再说下去。
见辛甜这种神色，孟梓皓也清楚多问不过是让他们两人都难堪。
嘴角自嘲的笑意转瞬即逝。
“我知道了，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四年来，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付出。”孟梓皓伸手用勺子在咖啡里搅拌几圈，白雾浮在上面，像极一个小小的漩涡。
孟梓皓失神一瞬，脑海里闪过太多四年的回忆，每一幕都清晰得让他痛不欲生。
细长的勺子柄在指骨发白的手指间，弯曲变形。
辛甜没有看孟梓皓，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
于是，她心里那份内疚不断膨胀，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正当辛甜在留和逃的选择中挣扎的时候，孟梓皓再次开口，“其实我早就想过，你最后会选择我小叔。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连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啊，不，你给了我四年。”孟梓皓扯着嘴角苦涩一笑，“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四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你答应我，怎么可能在会在回国这么短的时间内跟小叔一较高低，最终得到你。”
“一较高低……”孟梓皓低声念了一遍，又笑了起来，“我真是不自量力，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怎么可能赶得上小叔，他是什么样一个人，我还不清楚吗？”
“梓皓。”
辛甜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进孟梓皓眼里那片令人窒息的荒芜里，她捏了捏拳头，缓缓开口：“这四年来，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分不清爱情和恩情，因为恩情，我尝试过去……”
说到这，辛甜迟疑片刻，才狠下心，“因为感激而勉强爱情，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孟梓皓沉默地看着辛甜好一阵，眼神几乎将辛甜整张坚决的小脸勾勒个遍。
这回，辛甜没有避开。
孟梓皓敛了眼神，端起杯子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一颗糖也没有的黑咖啡很苦，孟梓皓却是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白瓷杯子放回原位，底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褐色。
他站起身，低眉看着辛甜，“我这段时间会去S市出差，你不用找我。”
说完，孟梓皓便直接推开椅子朝门口走去，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绝然沉重。
随后，辛甜听见玻璃门上的铃铛声，叮当作响。
张晓怡伸长脖子，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确认孟梓皓上车离开后，才拿着手机挪到刚才孟梓皓的位置上，将咖啡杯推开，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凑近了问：“你们谈崩了？”
辛甜回过神来，无力地掀了掀眼，“你觉得有可能不崩？”
“也是。”张晓怡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孟梓皓也真是痴情，喜欢你那么久了，还不肯放手。”
辛甜没有接话，拿着勺子搅拌几下后，端起杯子放到嘴边，微微抿了一下口就苦得拧起小脸。
“你傻啊，不加糖能喝吗？”张晓怡嫌弃地瞟了眼辛甜，用镊子夹了块方糖扔进她的杯里。
辛甜看着方糖沉下，白色的缝隙里浸满褐色，仿佛一小口苦涩的咖啡渗进心里。
她轻叹一声，“小姨子，我是不是很没良心？当年如果没有孟梓皓，就没有现在的我，而我却还这么对他。”
“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你。”张晓怡好奇地看向辛甜，“你嘴上老是挂着这句话，到底当年是发生什么事了？”
辛甜犹豫片刻，手指拂过杯沿，“我生多宝的时候产后出血，是孟梓皓用他的血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什么？”张晓怡错愕，“你产后出血这事怎么没跟我说？”
“我又没出什么事，所以才……”
“辛甜，你别什么事都不看在眼里好吗？你受过这么大的苦，我身为姐妹却丝毫不知情，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姐妹？”张晓怡伸手握住辛甜放在杯子旁边的手，用力地攥紧。
虽然出口是责怪的话，但是张晓怡的眼里只有心疼。
辛甜覆上她的手，莞尔一笑，“都过去了，以后我答应你，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说行吗？”
张晓怡蹙起秀眉，狐疑地打量着辛甜，“你这性格，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更别说孟喻承吧？”
“嗯，我没告诉他。”
张晓怡沉吟一会，“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四年，你会让孟梓皓照顾着你们母子，还在回国后因为孟梓皓的缘故，迟迟不愿和孟喻承和好。”
“这一些，也算是你仅能回报给他的吧？”
辛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落地窗外，微微仰头，阳光恰好落进她的眼底，遮住蔓延开来的陈旧神思，像是看着太阳，又像是看着过往。
也许，这些回报，也可能是错误的。
辛甜无奈地勾起唇角，不愿再深思下去，回头看向张晓怡一脸担忧的模样，浅浅一笑，“我没多想啦，就是有些难受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
话落，辛甜抿紧嘴唇，在心里暗暗地重复一遍：他也会很快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