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喻良不敢多做停留，趁着辛甜失神的时候，悄然溜出病房，一出门，走到走廊拐角处，就懊恼地对着墙壁连着砸了好几个拳头。
直到指节部位摩擦出血，才停了下来。
装出来的镇定在此时全数崩塌，心里乱成一团糟。
他转过身，疲惫地倚靠着墙壁缓缓滑下，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十指陷入发间烦躁地胡乱抓着，整个人陷入迷茫慌乱的沼泽里，很是狼狈。
现在是瞒过去了，但是，凌荟已经知道他想杀了她，无疑是打草惊蛇，很快，凌荟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定会把他当年的所作所为给供出来。
到那时候，他的一生就都毁了。
“不，不行。”孟喻良抬起头，不甘心地看着跟前白茫茫的阳光，喃喃自语道：“我不能就这么被毁了，不能……”
可……又该怎么做？
再一次跌入黑暗，仿佛此时就身处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鼻间嗅到的都是潮湿腐烂的空气。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辛甜的叫喊声，“我去把主治医生叫来，你先看着！”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门口。
孟喻良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走出拐角，朝凌荟的病房看去，这才确认刚才的声音确实是辛甜，因着她离开匆忙，房门都没来得及关上。
那名打完水回来的护工，正着急地握着双手，站在门口往电梯的方向探出脑袋张望。
是凌荟出事了。
孟喻良的脑海里立即闪过这一个想法，不禁心里暗喜，慌忙躲进拐角处，压抑着心里那点雀跃的希望，耐心地等着辛甜回来。
过了一会，电梯里出来几个人，辛甜小跑在跟前，后面是穿着白大褂的外国医生，几人迅速进入病房。
“医生，她醒了，但是完全不认识人，这是不是脑创伤留下的后遗症，还有希望好起来吗？她还能想起来吗？”辛甜着急地问。
医生抬起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后，才温和地笑着看向此时一脸茫然的凌荟，“小姐，你好，请问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凌荟，凌波的凌，荟萃的荟。”
“你是哪里人？”
“S市北区。”
“那你知道她是谁吗？”医生指向辛甜。
凌荟顺着医生的手指看去，看了一会，便摇摇头，“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我是你的女儿啊。”辛甜带着满满的期许坐到床边，拉过凌荟的手，声音涩涩地说：“你再仔细看看，我是不是你的小米？”
“小米？”凌荟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辛甜的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什么小米。”
辛甜微怔，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刚才孟喻良的话，再加上此时凌荟的失忆，都是冲击力十足的打击，将她整个人毫不留情地推向绝境。
凌荟抽出手，往后挪远些，看着医生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头是怎么回事？这里看病贵不贵？”
这样脑创伤引发的选择性失忆，还算常见。
当下医生没有多大的惊讶，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你的脑部被花瓶袭击再加上摔下楼梯，受伤严重，经过两次手术才把你救回来。我们是受这位小姐的未婚夫邀请，特意从国外赶来会诊，这里看病贵不贵，我就不好下定论了。”
“你们是国外的专家啊？”凌荟错愕地看着医生，随即慌张地摆着手，“我可没钱雇得起你们，你们赶紧走，我没事了，走走。”
这还没聊两句，凌荟就急着赶人，医生难免有些为难，冲着凌荟笑笑后，转头看向辛甜，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辛小姐，我们出去谈。”
辛甜回过神来，看了看凌荟，又看了看医生，这才讷讷地点头，“好。”
“好什么啊。”凌荟拉住辛甜的手，郑重其事地问：“小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没有什么女儿，你可别再为我花钱了，这到头来该不会还要我还给你吧？”
辛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一笑，“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回来再跟你说。”
“不是，小姐，你……”
不等凌荟说完，辛甜便站起身，跟着医生走出病房，留下一名护工将凌荟摁在床上。
“凌小姐，你就不要拒绝辛小姐的一片好意了，这几天，辛小姐为了你的事情奔波劳累，现在你这个样子，她已经很烦心了，你就不要给她添堵了。”
凌荟挣开护工的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是那个丫头傻，我都说了我没女儿了，还不信。”
“你是失忆了。”护工叹息一声，“这都什么事啊。”
“我失忆没失忆，有没有女儿，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钱，我是清清楚楚的。”
说着，凌荟看向护工，上下扫过一眼，微蹙着眉头问：“你该不会也是用钱请来的人吧？”
护工老实地点头，“是啊，我是辛小姐请来照顾你的护工。”
“我去！”
下一刻，护工被枕头直接砸出病房，紧接着就是凌荟的声音：“老娘我不需要人照顾！”
辛甜还在门外跟医生沟通凌荟的病情，见护工被赶出来，就跟医生道了歉，走回到病房门口捡起地上的枕头，拉过护工的胳膊，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辛小姐，这凌小姐蛮不讲理嘛，我都说了是你出钱请我来照顾她的，钱是从你这拿，不会跟她要的。她还是把我从病房里赶了出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嘛。”护工委屈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头再补点钱给你，这样吧，你今天就先回去，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辛甜再三跟护工道歉，送她进了电梯后，才重新回到病房门口，身上的力气就像是在短短不到两个小时之内被抽得一干二净，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此时，她连走进病房去面对的勇气都没用。
明明做好准备去接受凌荟，结果……凌荟是当年孟喻正救下的人，现在还失忆，连自己有个女儿都不记得。
老天爷还嫌玩得不够大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