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河岸。
虽然名为封锁,但这种偏僻地区的河岸也不可能建立起太严密的封锁网,不过就是零散的拉几道封锁带,立几个河边危险的牌子,更不可能有人看着。
而在那充满警告意味的封锁带内,一名有着漂亮金发的娇小少女正沿着河岸,如同散步一般的行走着。
这种情形已经称得上诡异,而更诡异的是她身边还跟着两只兔子,不仅以非常人性化的方式直立行走,手里还打着灯笼,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北海道11月的夜晚,温度已经接近零度,何况又是远郊地区的河边,哪怕有着走路这种活动,少女还是用手指掖了掖围巾和衣领的缝隙,轻跳着跺了跺脚。
她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河水,又忍无可忍的扭过头,看着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汽车轮廓,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有些不耐的问道:“你确定它在这附近?”
手机的听筒里,传来了荻原明懒散的声音:“按照从晚上拜访的受害人身上延伸过来的因果,应该还在这一片区域。”
“那我在这来回走了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什么都没有?”
“是啊,你这个鱼饵,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岩永琴子脸色一沉,狠狠挂断了电话。
这附近没有河童一类的水中妖怪,上一名受害人是被几只鸦天狗救出来的,但以鸦天狗的眼力,也不可能看透并不是那么清澈的河水。
如果在不慌不忙的节假日,她还能从附近调集一些河童来帮忙,但目前是在上学的日子请假出行,她有必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然后回去。
而且调集河童并不一定是什么好办法,毕竟河童妖怪出名是出名,但实际上也没多能打,不一定能将河里的东西拖出来,还可能在冲突之下被对方打伤,万一打死一个,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就算妖怪们不会埋怨她,她自己也不愿接受那种事。
这种危险又难熬的钓鱼,也许已经是最好且最有效率的方式了。
但是真的好冷啊……
岩永琴子又跳了跳,耐心的沿河行走着。
抱怨归抱怨,在实际解决或者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她也没有放弃的打算,这长达一个小时,来回路程也不近的漫长行走,就是最好的证明。
“岩永小姐,等一下。”
岩永琴子循声回头,看到七海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沿着并不平整的河岸小心的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团衣服。
跑到近前,七海收起手机,好奇的看着那俩打着灯笼的兔子,同时将怀里的衣服展开,披在了岩永琴子身上。
那是荻原明的外套。
这依然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让岩永琴子的身体一下子暖和了不少,心情也回暖了不少,她轻轻哼唧了几声,小声嘀咕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七海当然听不下去这话,一边和脚边的兔子互相打量着,一边说道:“荻原先生一直很有良心,只是这次事情是应岩永小姐要求,就算被荻原先生接手了,你也该承担一点责任吧。”
“我知道啊,当鱼饵的任务我不是接下了嘛……”
岩永琴子鼓着脸说着,发现七海没有回去的意思,又奇怪的问道:“所以你怎么还不走,想跟着我一起喂鱼?”
“是的,荻原先生说鱼饵可能真的有点问题,就让我一起来了。”
岩永琴子脚步一顿,瞪着眼睛问道:“他还真觉得我这鱼饵不合格?”
七海点头道:“是啊。”
“哪里不合格了!我这种娇小可爱的美少女!难道不会让人想要一口吞进去吗!”
听到如此激烈的质疑,七海有些困扰的说道:“岩永小姐不是对当鱼饵很不满吗……”
“那也好过连当鱼饵的价值都被否定啊!”
在这又一次的无能狂怒后,岩永琴子慢慢冷静下来,叹了口气看着七海:“所以呢,你就比我合格了?”
“荻原先生说,如果那只鬼婴抓人是出于某种原因的话……”
在轻微的水花声中,一只兔子耳朵动了动,扭头往河水看去,吓得一把丢开了手中的灯笼。
而在灯笼落地之前,一个趴伏在地上的黑影便如同鬼魅一般飞速靠近,抓住了七海的脚腕。
“……我来也许会比较有用。”
七海说完后半句,发现两只兔子和岩永琴子都震惊的看着自己脚下,也奇怪的低下头,和一双凸起的白色眼珠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胖胖的婴儿”,但那一身肉看起来却并非可爱的婴儿肥,而是呈现着极不自然白色的肿胀,一眼看去便令人反胃——那是人类对于溺死的浮肿躯体所产生的本能恐惧。
然而就像将那沉重的地龙揍飞都没有感觉,甚至因为挥空而拉伤自己一样,七海对于这恐怖的婴儿抓住自己脚腕的手也毫无所觉,哪怕看出那条肿胀的胳膊似乎在往回拉,也感受不到任何拉力。
鬼婴用那发白的眼珠看着七海,似乎有些惊讶的“哇?”了一声,随后便因为本能上的不妙感觉而撒开了手,如同来时那样快速而无声的回身爬去,想要回到冰冷的河流中。
“呵,走的了吗?”
随着黑暗中的一声冷笑,一道金色的流光嗖然闪过,化为符纸“贴”在了流动着的河水上,随着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扩散,爬到水边的婴儿如同撞上一块铁板一样,咚的一声撞在了水面上。
没等它做出任何反应,又有两道流光接踵而来,绕着它旋转一周显出符体,鬼婴吓得想跑,但身体却又像是撞上了什么,无论怎么挣扎,都始终无法离开那慢慢飘转着的两张符之间。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如同一道忽然卷过的狂风,刹那出现又刹那止歇,只留下已经造成的结果。
荻原明自黑暗中走出,在两只兔子站直身体的敬礼动作之中走向鬼婴,抓住它的脖子拎到面前,看着它的眼睛低声说道:“乖。”
也不知是从荻原明眼中看到了什么,还是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什么,原本疯狂挣扎的鬼婴浑身一抖,慢慢的垂下手脚,那浮肿而皱吧的脸皮看起来很是吓人,但又让人莫名觉得,那是一张恐惧的表情。
“能听懂我说话吗?”荻原明温声问道。
鬼婴没什么反应,只是用那翻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荻原明。
荻原明笑了笑:“听不懂?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简单把你处理掉咯。”
鬼婴还是没什么反应。
确定这只鬼婴真的是听不懂人话的无知状态,荻原明也就不再跟他多废话——有鸡儿,是个小男孩。
岩永琴子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虽然这确实是见了鬼,但她的表情显然不是因为这个。
“你……”
她上下打量着七海,再瞅着那只鬼婴,以那种怪异的表情问道:“他不会是想找个妈妈去水里陪他吧……?”
荻原明点了点头:“我寻思是这样,所以我说你这鱼饵有问题,太幼了。”
“那她……”
“七海虽然年轻,但气质比较柔和,有一种母性感,加上给你披衣服这个带有照顾意味的动作……事实证明挺好用的。”
岩永琴子的表情渐渐呆滞。
身上的衣服,它突然就不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