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比较微妙的展开,荻原明预计中关于七海啃饭团问题的谈话没有实现,还和他的面包牛奶一起被轰出了房间。
说轰出大概有些夸张了,除了当时因被荻原明隔在另一个世界而气急外,七海一直是乖乖软软的,偶尔的“争吵”也根本不存在任何火气。
所谓的轰出,只不过是抓着荻原明的衣服,用脑袋顶着荻原明的后背,把他一路从房间里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荻原明活动着被顶的很舒服的后背,咬了一口没给出去的面包,打开牛奶,给自己加了顿下午餐——他没缺心眼到再回去问问吃不吃。
装修一直持续到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在装修人员结束今天的工作后,荻原明看了一眼进度,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如此就有点发愁。作为一个安静惯了的人,他实在不太习惯噪音这种东西。
所以在晚餐后,他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
“咱们出去住两天吧,让装修赶紧完成,也不用这样天天被吵了。”
还在闷头吃饭的七海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有分辨内容的下意识应答。
倒是岩永琴子抹了抹嘴,露出了谈事情的正经神色,认真的说道:“其实我正想说,荻原先生能不能陪我出门几天。”
“有事?”
“嗯,北海道的札幌那边有妖怪传讯,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感觉可能有些危险。”
“了解到了什么?”
“是‘河童一样的东西’。”
这个说法就比较让人在意了,很显然,那并不是河童。
面对荻原明投来的询问视线,岩永琴子摊开手道:“妖怪们也没给我提供多少信息,只能确定是一个会在夜晚的时候将经过河边的人拽下去,似乎是‘河童一样的东西’,且目标似乎限定为女性。”
刚吃完饭的七海惊了一下,终于抬起头问道:“把女性拽进河里?”
岩永琴子点点头,拿着手机搜出新闻说道:“是的,已经出现两名受害者了,所以有了新闻报导,好在第一名受害者发出了呼救,被听到的人救了上来,第二名又被妖怪救了上来,并与河里的东西发生了冲突,目前出事的河流段已经被封锁,但很遗憾,【它】并不会在原处安心呆着。”
荻原明通常是个不关注新闻的,就算偶尔看了,也不一定会看到这种尚且未能产生热度的消息。
毕竟只是两次落水,又没致命,最多让人觉得有点巧合,也许会在本地有些传闻,但并不能在信息大爆炸的网上占据一席之地。
而对于荻原明而言,这种事没听说也就算了,就像心中再有善意正义的人也不会满世界打听未遂的凶杀案,但既然听说了,又和岩永琴子有所协定,倒也不会因嫌麻烦的缘故,视而不见或推脱。
所以不想去的原因,不是嫌麻烦。
荻原明抽出一根饭后烟,思索着说道:“学校那边打算请假?”
“是啊,毕竟是会闹出人命的麻烦,不能慢。”
“行,你拿我几张符过去吧。”
“那咱们可以从羽田坐飞机……诶?”
话说到一半,岩永琴子才反应过来荻原明说了什么。
发生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她从荻原明讨厌噪音想出门住,加上这并非“有其他女人碍事的周末”,以及和自己的约定,推断荻原明必然愿意像旅游一般的出趟远门,尤其是听到了一个“行”字。
也因此,她对后续话语的理解速度,产生了一点难以相信的延迟。
老娘连出行期间怎么发福利都想好了结果你让老娘自己去?
岩永琴子怎么都想不到荻原明的拒绝理由,呆呆的问道:“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的话……”
荻原明看起来稍微有点难堪,也确实有点难堪,因为他不去的理由比较有病,纯属是看过一些本子的后遗症。
最后他比较委婉的说道:“毕竟家里有外人嘛,这屋子……隐私性又够好的,我怕七海自己在家不太安全。”
岩永琴子表情很怪,很客观的分析道:“你的书房是高档精装修,负责业务的装修人员也并非低素质工人或临时工,而是大型专营店长期雇佣的专业人员,并且不是单独一人,这样的几人同时作案的几率,可以低到忽略不计。”
“我知道……”
虽然这么说,但荻原明显然还是不太情愿。
毕竟房子的隐私性太好了,一旦出事根本没有办法,那么别管事情多不可能出现,荻原明都感到非常膈应。
看着荻原明的表情,岩永琴子继续分析道:“另外青山小姐大部分时间需要上学,实际能与装修人员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即便你将任务时间限制在两天之内,要求他们加班完成导致晚上也在……最多让青山小姐出去住两天宾馆就可以了吧。”
荻原明慢慢的点了下头:“倒是也行,把猫委托给装修人员管一下,反正就是加点钱的事……”
虽然这么说,不过刚刚经过周末的事,荻原明还是感觉不太安心,他不是觉得四宫黄光有胆子做什么,但想打他主意的,可不是四宫黄光一个。
四宫黄光的退却是瞒不住的,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懂的冲突结果,显然会给那些不信鬼神的增添一份真实的震慑力,也同样会吸引很多视线,给本就特殊的荻原明带来一定的“热度”。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是生意还是合作,是有B数的还是没B数的——虽然大部分人都很有脑子,但人一旦多了,里面总会有点蠢货,觉得四宫黄光只是胆小的“疑神疑鬼”。
哪怕荻原明会让蠢货十分百倍的奉还,但这并不是他愿意见到意外的理由。
而对于这种局势比较乱,变数比较多的状况,面相占卜也不是太靠谱——倘若命运不会有变,还要算命干嘛。
老实说,这算是类似于“明天陨石撞地球怎么办”一类的过分担心,然而暂时来说,荻原明就是处在这样的过分担心里。
所以在岩永琴子那番理应妥善的提议后,他还是问道:“自己去不行吗?”
“不能说不行,但也确实不一定行,因为那东西在河里。”
岩永琴子轻晃着小腿,托着腮帮子说道:“你的符确实效果很强,但除了你外并没有人可以自如控制,放在我的手里,只能相当于一把极度锋利的剑,倘若它被剑吓退,或者对我展开偷袭,结果都不好说。”
情况确实如此,拿着利剑的孩童并不一定能妥善自保,哪怕不会自伤也可能误伤,何况对手在河里。
就是为了应付各种情况和防止误伤,荻原明才买来几块玉,做了几个护身法器。
只是岩永琴子没有,荻原明也不会给,因为目前的因果算来,岩永琴子确实为他带来了好处,却已经收到了不知几倍的益处。
对于这种应当被世界温柔以待的笨蛋,荻原明支持归支持,但没打算和她变成不用算的关系。
于是最终,荻原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先自己去吧,只要控制住情况就好,我晚两天再去。”
岩永琴子那带有自信的正经神情慢慢平复,但也没有面无表情的冷着脸,只能说是恢复了普通,之后低下头,轻轻的说道:“哦,那我明天一早过去。”
荻原明没什么义务去承受她的失落,但可爱即是正义这话也没错,看着她这幅样子,荻原明姑且多解释了一句:“这两天我和四宫家长子出了点冲突,可能比较引人注目,我要在这多看着点。”
这倒是岩永琴子尚未知晓的信息,虽然出身名门,但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世界背面,正面的人际权力纷争从不关注,而因为她年幼时的“悲惨遭遇”,她的父母只希望她自由快乐的成长,那些事情从来不给她说。
得到这个解释,岩永琴子缓和了一点,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种时候确实有必要多注意一点,最好有几只跳出来的‘鸡’。”
虽然并不关注,但好歹有相应的环境和教育,再加上那份智慧,岩永琴子还是很明白的。
“对,要是能来几只‘鸡’让我放血,吓唬吓唬猴子,我倒是不用在意那么多,可惜还没有跳出来的。”
荻原明对此有点遗憾,但也不好无缘无故的找几只鸡杀一杀,毕竟没人愿意和一个疯子玩,荻原明也没打算真的活在世外。
倘若真的变成其他人眼中的疯子,除了玩强权收保护费与被人所用外,荻原明搞不好就剩下被岩永琴子包养这一条路了……
嗯等等?
被可爱的富萝莉包养这种事,乍一想还挺让人心动的。
荻原明摇摇头,将这种令人心动的乐趣从心底扔了出去。
如果没有意外,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然而在荻原明如此行动的理由,是因为一个很温柔的核心当事人。
七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不自在。
荻原明的在意让她心中很暖,很欣喜,但这份欣喜和暖意,是用岩永琴子要去面对更多麻烦和危险换来的,根本没法像往常那般心安理得的享受,再倾尽全力去回报。
如果可以享受这样的在意,她就不是她了。
“荻原先生。”七海突然开口道,“霞之丘小姐会有麻烦吗?”
荻原明不在意的抬了抬手,确定的说道:“没有,咱家附近还没来老鼠,知道我和她有关系的人也都比较可信,退一步说,只要她不乐意,一般人现在还真奈何不了她。”
想到诗羽从二楼跳下来的轻灵,七海放下这最后一份担心,确信了只是因为自己,而以她的了解,荻原明又肯定是想早去的。
女仆的意义是支持主人,不是成为行动上的累赘——累赘与牵挂,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
如此确定了一切前置条件,七海提议道:“既然是会害人的东西,还是早点处理为好,如果荻原先生是怕我遇到应对不了的麻烦,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好了。”
这让荻原明稍感意外,毕竟七海一直是个很守规矩的孩子,上学也很认真,甚至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所以在听到这个提议的一瞬间,荻原明突然产生了七海似乎“学坏了”的感觉。
“你也要请假?”
面对疑问,七海轻松的说道:“嗯,作为女仆,迟到早退请假旷课都是很正常的。”
好,原来真的学坏了,至于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早坂爱。
不过想着七海平日的勤奋劲,荻原明倒也没把请假两天当回事,在除去这个困扰后立刻决定道:“好,那你联系一下装修,让他们在两天之内完成,可以多给一些加班费,然后订一下明天的机票。事情在晚上,不用走的太早。”
七海正经的应答道:“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荻原明起身离开,去抽那一根终于能享受的饭后烟,七海则先收拾着餐具,经过大半周的恢复,只要不需用力,做一些轻松的活还是可以的。
而在她收拾的时候,岩永琴子撑着小脸,表情很是复杂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帮忙一起收拾了起来。
至少在七海完全恢复之前,她在这里的身份还是“下人”,而且是女仆的下人,听起来卑微到令人心疼。
直到帮着七海一起洗好餐具,回房间的时候,她才开口道:“喂,我有话要问你。”
七海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订票,同时也随口回道:“问什么?”
岩永琴子侧身撑在书桌上,狐疑的盯着七海的眼睛,以缓慢声音问道:“青山小姐,你提议一起去,真的只是为了我的安全,和让荻原先生顺心吗?”
“还为了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啊,如果真的出现了,谁知道这次能不能救回来呢。”
“这确实符合你的善意。”岩永琴子点了下头,以更加认真,更加缓慢的声音问道,“但除此之外,还,有,吗?”
七海终于看了岩永琴子一眼。
然后把头扭向了另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嗯……谁知道呢?”
岩永琴子立刻瞪大了眼睛,抱着脑袋陷入了狂怒:“我就知道你是在阻碍我!啊啊啊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准备的二人世界!又被你这个心机女仆给破坏掉了!!!”
面对只能抱着脑袋狂怒的岩永琴子,七海无辜而平淡的回应道:“我的主要目的依然是让荻原先生顺心,而不是在有意阻碍你,只能说是……顺便?”
“你以为顺便就没关系了吗!”
“也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而是人不该利用他人的善意和责任感。那么在荻原先生去做正确的事情时,身为女仆的我,当然有义务为他拦下不该有的麻烦。”
作为被某个形容词指代的人,岩永琴子更加愤慨的反驳道:“我怎么可能是个麻烦!明明他很乐意抱着我睡觉的!”
七海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关爱的摸了摸岩永琴子的头。
“嗯,抱着岩永小姐睡觉这种事,确实让人很乐意呢,晚上要不要一起睡?”
岩永琴子死死的抿着嘴,试图忍耐。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能憋住的“哇——!”了出来,飚着眼泪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