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从福利院离开,去札幌机场乘上飞机到达东京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冬天天黑的早,实际上也就是个晚餐时间,某个在本次旅途中承担了无意义的鱼饵重任,装个逼又被戳破的金毛萝莉突然嚷嚷着要请客,也让刚在机场银行转了一千万出去的荻原明坐在高档餐厅里,有了一顿符合上流身份的晚餐。
至于那个小女孩返校的事,岩永琴子给家里打电话说过了。
论起冲突的起因,小女孩是占着理的,就算行为过激,只要没打出事就不该退学,因此她退学的根本,完全在于会被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福利院问题儿童”和“孤儿”身份。
如果有吉田院长作为家长对峙,这件事倒是可以据理力争一下,但吉田院长不可能那么做,反而要去不断的赔礼道歉,保证其他孩子不会这样,由此保证其他孩子继续接受教育,而不是受到来自学校和学生加剧的排挤矛盾,以及更加困难的新生入学。
所谓的委曲求全,所谓的现实,便是如此。
但身为名门的岩永家往那一站,就是另一码事了,何况那并非是去权势压人,而是单纯的让事情回归正轨。
再给校领导和对方家长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名门去“接受现实”。
有着正当与善意的立场,加上岩永琴子父母对她的特别爱护,这件事立刻就通过了,毕竟这种小事也用不着岩永琴子父母出面,随便派个人去表示表示就可以。
而岩永琴子说的兔子畏惧狼,但不认识老虎便是如此,倘若由荻原明出面,一个较为偏远地方的校领导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是谁,说不定还得一脸倨傲的跟荻原明论论现实。
——那就是一波歪嘴战神的剧情了。
且不论荻原明的嘴角没那么天赋异禀放荡不羁,演不出剧情精髓,光是让北海道本地名门出面欠个情面,就不是他乐意干的事。
算上这点,再算上让那个女人坦白罪行,创造出走出来的可能性,岩永小姐的这趟出行,还是很有意义的。
吃饱喝足的荻原明满脑子都是家里的沙发和床,不过在刚准备走时,才突然想起书房的装修,向着七海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七海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已经完工,我让他们把备用钥匙留在屋里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荻原明拎起背包,愉快的说道:“走,回家了!”
荻原明不是没对七海说过回家这两个字,但这样用愉快的口吻招呼着还是第一次,莫名的,就让七海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是!”
来自荻原明的情绪感染,和出现在心底的奇妙感觉,让七海的内心雀跃了起来,脸上也自然的露出笑意,轻盈的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那一刻,岩永琴子仿佛看到了一只跟着主人出门撒够了欢,一听回家立刻欢快的摇起尾巴,跟着主人就跑的金毛。
就很恐怖。
“岩永小姐?在那发什么呆呢,走了!”
更恐怖的是,那只金毛还挺照顾自己,照顾到这种时候都能发现自己掉队,想要回头叼上的程度。
岩永琴子戴上帽子,以符合她身份的矜持脚步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一直走到了停步等她的荻原明身边。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下楼。”
荻原明耸耸肩:“那你不就又要生气了。”
岩永琴子有点奇怪的皱着眉头,以食指和大拇指构成的V字手摸着下巴,突然陷入了思考。
直到下了楼在路边搭车时,才以一种貌似认真的态度突然说道:“也不一定,我最近对被冷落和被差别对待出现一点心得体会,正在思考那个叫放置play的东西,说不定意外的不错?”
那一刻,荻原明产生了之前那么多次迫害都没产生过的震惊与愧疚。
原来已经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玩疯了吗?
所以这是觉醒,还是在悲惨的生活中为了慰藉心灵而产生的自我欺骗?
“啊当然,我不喜欢被塞着口球蒙住眼睛绑在床上。”岩永琴子着重说道,“那个对我来说还太刺激了点。”
哦,没事了,这孩子本来就是疯的。
之前震惊的荻原明失去了表情,而之前神色如常专心叫车的七海,此刻开始了震惊。
也就在这对主仆各自对于她被“放置”的情景想象中,七海叫到出租车,回了家。
归家的感觉是有点特别的,何况除了离开餐厅时的愉快感外,七海对此还有一份满怀不安的期待,她快速输入改动后的临时密码打开院门,又在穿过小院之后,打开了家门。
“我回来啦~”
随着七海一如既往的打招呼声,屋里响起了回应的猫叫。
荻原明换鞋进屋,随手打开客厅灯后卸下肩上的背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愉快的舒了口气,撸着爬来身上的大黑。
纵使只是短途出门,也有好好休息,又没做什么体力活,但比较恋家的人依然会积累一些隐性的疲劳感,并在回家的一刻产生强烈的轻松与疲惫。
作为半个家里蹲,荻原明当然属于这类人。
当然,他在此同时也涨了点教训,向着身为“客人”的岩永琴子招呼道:“先休息一下吧,等会上楼看看,一起来吗?”
岩永琴子反倒不习惯的缩了缩肩膀,用有点怪的眼神看着荻原明:“嗯,好……”
看着回房间的岩永琴子,和瘫在沙发上使劲撸猫的荻原明,七海忍不住的笑着,回屋后也先趴在了床上,毕竟她实际上也是这类恋家的人。
不过摸着跳上床的小光,仅仅享受不到一分钟,抒发了一下那种轻松感,七海便“嘿”的一声爬了起来,快速的换上居家服,出了房间。
沙发上的荻原明已经从坐变成了躺,而原本趴在他腿上的大黑已经趴在了他的胸口,不停的呼噜着。
七海走去揉了揉大黑那胖乎乎的身子,换来了更加明显的呼噜声和猫叫,她一边享受着这般温馨的日常相处,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荻原先生不觉得沉吗?”
荻原明以一种要死般的语气说道:“沉啊,快喘不上气了……”
七海笑着俯下身,将大黑从荻原明胸口抱了起来,对于这种胖猫,单纯用手去抱很难抱住,猫也会比较痛苦,要直接用整条胳膊。
将原本不满叫着的大黑抱在怀里,安抚的揉着,七海再次问道:“要上楼看看吗?”
荻原明轻松的呼了口气,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道:“走,去看看。”
对于七海说的以休闲房间为目标的改造,他这个简直以休闲为人生目标的人,还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七海放下大黑,把岩永琴子喊了出来,上了楼。
地板显然经过打扫,倒是没什么装修后的余灰,在走到书房之前,借着走廊的灯光,荻原明就看到原本的书房门变成了和风的推拉门。
七海快走两步,轻轻拉开了门,在短暂的辨识后,按下了墙边四个灯光开关中的两个。
柔和的淡黄色暖光靠墙亮起,扫清了屋子里的黑暗,却也没有太过明亮,在这几乎适合睡眠的柔和灯光里,是一个让人产生了强烈舒适感的和风房间。
铺在地上的榻榻米,给了人可以随处坐卧的轻松感,何况还有着很适合放在榻榻米上的懒人沙发,分为一个双人和两人单人,围放在了被戏称为亡国炉的被炉边,还是足以坐下八人的大号被炉。
暖灯下方陈列墙上摆着的一些盆栽花蕊,给这安静柔和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清新的韵味,左右各有一面简洁优美的白色壁柜,还放着一个立式台灯,这面墙在双人沙发的背面,也可以理解为屋子的背面。至于双人沙发的正面,则有着镶嵌在墙上的大型液晶电视,和一个低矮的长条形电视柜。
而进门对面的飘窗除去同样铺着榻榻米外,还放着一个靠近墙边的小茶桌,另一边放着单人的懒人沙发,以这样只能上去一个人的构造留出了舒适的活动空间,若是窗外下了雨或雪,那必然是一个令人惬意的品茶之处。
而在围绕上这一切后,本就不算大的书房相对其他宽敞的房间,有了一点稍稍的拥挤感,不会让人真的感到转不开身,却会让人觉得有种在小空间里的安心。
至少七海会有这样的感觉,也喜欢这样的感觉,而如何构成这样的感觉,也是她和设计师认真探讨的内容之一。
荻原明沉默的脱了鞋,踩着榻榻米进了房间,站在地上的被炉与懒人沙发旁,环视着这一切。
七海跟在荻原明身边,在小腹处合在一起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的自己都有点疼,惴惴不安的问道:“荻原先生……不太喜欢吗?”
荻原明坐在双人的懒人沙发里,因为没有立脚,这种比榻榻米只有略微高度的沙发只能盘坐侧躺,或者将腿伸到前面的被炉下。
原本蹲坐的荻原明将腿伸了进去,向后仰靠着,一手搭在扶手上,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墙壁上的液晶屏,感受着背后令人昏昏欲睡的温暖灯光。
在那之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以类似于刚才被大黑压着胸口时,那要死一般的声音说道:“七海,我爱你啊……”
“诶!???”
因为受惊过度,七海怔了一下,又猛的捂住了脸,即便如此,也能看到她飞快红起来了的耳根。
岩永琴子倒是能理解那一句“告白”,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以可爱的鸭子坐姿势坐在一个小巧的懒人沙发上,略显感慨的说道:“以把主人养成废物为最高荣誉的女仆而言,这个房间还是很成功的,荻原先生是不是打算死在这里了。”
荻原明长长的吐了口气,以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书房为什么没有卫生间啊……”
在这样的反应里,七海关于荻原明不喜欢自己“自作主张”的担心算是放下了,也理解了那一句算是极度赞扬的“告白”,嗔怪的咬了咬嘴唇。
在那之后,她便思索起了书房里没有卫生间的问题,但总觉得买个尿壶什么的也太过分了,苦笑着说道:“反正荻原先生的房间就在对面,如果确实不想动的话……”
“哈啊,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而已。”荻原明稍稍抬了抬手,表示了一个摆手的动作,“你不会打算给我弄个尿壶吧。”
七海的脸上出现了说不出的尴尬,好在荻原明眼都没睁,岩永琴子也正摸着下巴思索什么,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荻原明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终于半睁开眼睛,扒拉着面前的被炉说道:“这玩意怎么开的?”
七海赶紧去开被炉的制暖,但却被岩永琴子所阻止,她一手拦着七海,一边认真的说道:“荻原先生就算是第一次体验,也应该知道被炉对人的意志是毁灭性的吧。”
荻原明一手比划成枪顶在脑袋上,毫不犹豫的说道:“请毁了我。”
“不,我要说的是,荻原先生要不要先洗过澡再来享受,不然今晚你可能再也没有心情去浴室。”
荻原明皱着眉想了想,感觉还真有点要命,在警觉中以强大的意志克服堕落,从被炉中爬了出来,一边头也不回的向外走,一边说道:“七海,在我洗完澡之前,把我客厅的游戏机拿过来装上。”
“是!”七海满怀干劲的应声道。
在荻原明快速离开后,岩永琴子在懒人沙发里后仰着脑袋,看着到开心捂着脸在原地蹦了蹦的七海,很恶意的说道:“青山小姐,女仆的职责不光是让主人获得最好的生活享受,如果真的是为了主人,应当也要注意督促和鼓励,你知道你这种刻意导致主人堕落的行为,简直有多么的罪大恶极吗。”
七海的开心立刻被止住了。
其实这也是让她有点在意的事,而且不是第一次,之前买个躺椅发现荻原明咸鱼瘫的时候,她就有着这样的忧虑感。
然而看荻原明瘫的很舒服,高兴的感觉还是占着上风。
在一阵纠结后,七海犹豫着说道:“反正荻原先生不缺钱,工作不是需要努力的上班,也没什么奢侈的开销和目标,所以生活上再舒服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吧。”
“那你信不信你再这样做下去,他就连那偶尔的外出工作都不想做了?”
“唔……”
在又一阵的纠结后,七海犹豫着说道:“如果存款足够以后的生活……”
岩永琴子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厉声斥责道:“你还真是那种想把主人养废掉的害人女仆吗!”
“我,我……”
七海慢慢的往后挪着步,干笑着说道:“如果荻原先生确实喜欢的话……呃,有需要的话我会劝一下的,先不说了,还要去把游戏机装过来呢……”
话未说完,七海就已经溜了出去。
岩永琴子面无表情的窝在沙发里,片刻之后摸索着打开了被炉,感受着那慢慢出现的暖意,咬着牙给关上了。
如果感受着那份温暖,又在这样光线柔和的房间中,她也很难爬出去洗澡。
这种满脑子引主人堕落的女仆,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