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刀法很快,眼慢的人都只能看到银光闪闪,一溜串过去,软趴趴的牛肉就被切成了大小如一的细丝。
正看得有趣,忽然听到她的声音,独孤永夜抬眼冷嗖嗖地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她当他那么不会带孩子呢!当然有人在暗中看着的。
杜秋将切好的牛肉放进碗里,加了淀粉和生抽入味,搅抖均匀后放到一边备用。
开始切葱姜蒜辣椒,都切好了也没听独孤永夜回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提议道:“映月殿太冷了,以后给孩子换个房间睡行吗?”
她当然知道有人陪在闹闹身边,其实真正在意的是房梁上那些浮雕图。
闹闹还小,这种东西对孩子的身心影响很大的。
以后?这算默认了,孩子以后都住在他这里了吗?
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间似乌云退散,阳光明媚起来。
独孤永夜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隐弧,他淡淡道:“明日,孤会令人撤了映月殿地底的冰库。”
杜秋往锅里倒油的动作顿了下。
她回头看他,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认真做事。
起了油锅,爆香葱姜蒜,声音咝咝作响,香味散发出来,整个空气里都洋溢着温暖的味道。
似乎除了在别苑第一次见面,他们之间还没有这样心平气和交谈的经历呢!
这会儿,一个做事一个在旁边看着。二人老夫老妻般随意地闲聊,独孤永夜感觉很好。
若是杜秋知道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估计是恨不能喷他一脸。
她在做事他在旁边看着,气氛温馨,感觉很好?果然是很好,好到她都想学红太狼拿平底锅伺侯他了。
爆好了香料,加入洗净的八角和桂皮炒了会儿,往锅里倒入肉汤盖上锅盖。饧了差不多的面团拿出来揉匀,揉软,再次用湿布蒙上。
杜秋洗干净手,搬了张椅子坐到离独孤永夜不近不远的地方,手捏着额头斟酌了一翻说辞。
才抬起头来,道:“殿下,映月殿中为什么要挂那么多青纱?”
独孤永夜心口一跳,瞬间明白了她刚刚的话只是拐弯抹脚,也明白了她后来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
一股热气从心脏的位置轰然爆开,瞬间冲得他浑身发烫,面红耳赤。
脸上涂了雪白的脂粉看不到,耳尖在灯火下的红却极为闪亮,如血玉玛瑙,晶莹透亮。
袖中的指尖轻轻一颤,他极力保持着平静,冷冷说道:“殿中平时不挂青纱。”丝竹般清悦的声音,似渗了丝丝缕缕的棉,低沉,干沙!
杜秋于是知道了,挂那些纱不是为了与她调戏嬉戏,而是为了遮住那些图。
她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但可能难堪的时候多了,早已经习惯成自然,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半点的不好意思。
她说道:“昨日个,闹闹扯着薄纱玩,不慎看到了房梁上雕刻的……咳咳……武功!”
最后两个字,她抬手掩住唇,眼神闪烁,说得有些含糊。
独孤永夜却仍然只觉得气血倒转,目光定在她指缝点隐露出的少许红唇上,心如擂鼓。
她的话并不露骨,只有提醒的意思,再正经不过。但是将那个说成是武功,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致命般的冷情诱惑。
喉咙很干,需要的却不是水。
暗中咽了下口水,他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拳头,忍住!
不能扰了今日这难得温馨的气氛。
杜秋是感觉到独孤永夜有些不太对劲,但这事必须说清楚。别开脸不敢对上他泛着黑色幽光的视线,她硬着头皮说道:“闹闹不能住在那样的环境下,对他身心发育不好。”
“有何不好?”见她没看自己了,他伸舌偷偷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说道:“孤也是自小看着你口中的武功长大的。”
杜秋惊讶地回过头来:“为什么呀?”
他不是中了媚绝子,一到晚上就会发作?再看着这些图,那不是往油锅里放炮竹吗?
独孤永夜掀起眼帘,定定地对上她明亮漆黑的杏眼,声音沙哑地说道:“圣人言,食色性也!人伦纳常,再寻常不过。看多了,不过就那么回事。”
东宫映月殿是那人下令修建的,殿中不止房梁上有图。便是屋顶,墙壁,床架,帐幔上……满屋子都是各种各样的男女交欢图。
那人亲口跟他说,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搬出映月殿。
是要他看着那些图忍不住找了女人害死自己?还是要他忍住了却气血倒逆爆体而亡?
那时他真的恨不得杀了他,要不是后来卫显之跟他说让他换个角度来看,将这些图当成是磨练自己意志的东西。
从八岁住进东宫以来,他就在这些密戏图中长大。
每当药性发作的时候,他更是要逼着自己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图。告诉自己,是谁害得他这般,生不如死!
而,明明自小就看着那些图长大。
十九年了,早该将男女之事看得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了才是。
曾经,便连天下第一美人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都跟看头白皮猪一样没有感觉。
怎么就只是这么望着她,就浑身兽血沸腾,想要做些什么了呢!
“殿下,您冷静点,冷静!你要忍住,要不然会没命的,没命的你知道吗?”
卧草,一边说着食色性也再寻常不过,一边却又用那种恨不得吃了她的禽兽眼神看她。骗谁呀!
杜秋吓得脸煞白,迅速站了起来退得远远的,还提了椅子挡在自己面前。
独孤永夜眼中腥红,他仍然懒懒的倚在美人靠上,仿佛浑身没长骨头一样,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大而狂烈的侵略气息,却极为浓郁。
并未收敛自己目光中的放肆,他道:“你是第一个令孤起了性趣的女人。”
杜秋:“……”别啊!人家一点儿都不感觉到荣幸。
亲,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真的,你放过我吧!
“水开了,我去煮面,呵呵……你等着啊!”赶紧退回到灶边,再不敢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