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手臂,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杜秋却倔强的不肯收回手来,他们是夫妻,理应同甘苦,共患难的。
暗中飞快地运转着内力,控制着那冰封的力量停在肩膀以下。杜秋正准备认真去感受那几乎是致命的寒冷与僵麻,一只手却忽然抓紧她的手,将她托出了水面。
“无……”
不知何时,那漂浮在池中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精致的五官,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伤色与疼惜,然面上却是冰冷而又漠然,仿佛他所有的表情都被冻僵了。
杜秋抬起另一只手不停的擦拭着源源不断的眼泪,她张嘴想要喊他,却发现喉咙口似乎有凌烈的风刀子一样刮进来,疼得厉害,什么也喊不出来了。
心口,抽搐一般疼得窒息,但她却努力让自己弯起了嘴角。
不舍他心疼,当年离别,她用笑脸送他。而今重逢,她也要笑脸相迎,纵使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独孤永夜唇瓣微启,口中却沁出了白霜般的雾气。唇角僵硬地动了几下,才艰涩地吐出一个字:“退!”
她手已经结冰,他不敢将之折弯,只能向上平托起来。
虽然他的手也冷得吓人,却比起阴河最深处的地狱幽冥水要好得太多了。
可是现在躺在地狱幽冥水中,他身上血液多数已冻僵。按道理是没法动也没有力气的,只是看不得她那样伤害自己才勉强自己抬了手。如此般托着她的手,他需要拼命一样耗费上全身的力气。仅此一会儿功夫,手腕都酸得发疼,恨不能颤抖了。
很努力的忍着,才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杜秋不想退,尽量与他肌肤相触,冷到能将人冻成冰。可是看到他这么辛苦,也要跟她说话,怎么舍得不听他的?
“好!”她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泪,给他一个笑脸。而后轻轻抬起自己冻得发青的那一只手,侧过身子将手放到了案边。见她没有再任性了,他才放下心来,手一松,重重垂落到池子里,砸得冰蓝色的水花四溅。
有些落到她身上,就跟大块的寒冰砸下来似的,冷得人骨头都能感觉到痛。
好在,这水很特别。落到她身上后,很快就会掉到地上去,不会逗留在人身上,连衣服都不会染湿。
但是他手掉落下去的那一个画面,却让杜秋即刻明白了他刚刚托着她手时坚持得有多辛苦,他是不想她受冻!
身体已经如此痛苦了,她如何还能令他的心也受尽煎熬,立即就运功将手臂上的冰层解开了。
极冷之后的恢复,令手腕上麻疼得像里面装了千千万万的蚂蚁,在里面啃噬着血肉。说是痒又挠不到痒处,那种感觉,倒不是痛到不能容忍,但却是比起单纯的剧痛还要难受。
不过手都冻成了冰,有感觉才是好事。真要是没感觉,那就是神经都冻得坏死了,才是真麻烦。
杜秋笑着打掉眼泪,用力甩着手,约是三分钟过去后,那种麻疼的感觉就消失了,也是多亏了,她受冻的时间不长。
“不!”见她又要伸手来摸他,独孤永夜喉咙里再次挤出一个字来。
一个字,她也能懂他的意思。
杜秋收回手来,他眼里的焦急与痛才渐渐温和下来,并眼尾微翘,努力露出了少许笑意。
杜秋还是忍不住想要摸他了,只不过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取出了一只以前做手术时用的卫生手套戴上,指尖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前天他们见面时,她从后面抱着他虽然也感觉他身上冷得吓人,却因为有衣服的抵挡,而不至于令她受伤。
因此她猜,只要不直接接触他的皮肤,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结果如她如料,幽冥水不融于万物。手套很薄,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也能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但是他却没法再令她的手冻出霜来。
眼见有用,她将一双手套都戴了起来,双手捂住他冰冷僵硬得像冰块的脸。指间带着微温的灵力,轻轻按压着他面部的穴位与血脉,促进血液循环。
不敢使用大力气,她的速度跟幽冥水冻人的速度完全不能比,因此身上该冷还是要冷的,只不过他脸上却到底还是渐渐的有点儿软了下来,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冷得沁人心骨了。
脸色好看了许多,说话也开始没那么艰难了。
“看到,我这,样,是,不是,很难,受?”虽然一字一顿,却到底是能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杜秋原本心情已经平静了些的,听他这么一问,眼睛顿时又红了。眼泪掉下来,落到他额头上,往下滑了一点点后就结成了冰。
她连忙拿手拨下来,别开脸去,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哭。
却听他接着说道:“我是没,有办法,只能,叫,你心疼。可是,你原,本不用,受这份折,磨,却偏生,还要,叫我身疼,心,也疼,你,怎么忍,心?”
杜秋被他说得差点儿痛哭出来,手不放心离开他的脸,她只能曲起膝盖,用衣裳将眼泪擦掉。抬头冲他笑着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相公,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独孤永夜眼神倒是亮了起来,他轻声应道:“好!我喜欢,听你,唱歌。”
“那我以后每天都唱给你听。”杜秋说着,清了下嗓子,声音温柔地唱道,“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脸上因为有她的按压与温暖,是当真缓缓的软化下来了。为了靠他更近,她坐在他头顶的方位,他躺着看到的是她倒着的脸,却一样那般的美丽而深情。
他唇角轻轻翘起,冰冷的潭水中,手指轻轻颤动着,其实这一刻是多么的想要拥抱她啊!
哪怕是耗尽全身的力气。
可是,他的身体太冷了,他不能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