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书凝忽然站起身,声音冷下来:“你不必多言。”
罗渚一见穆书凝听不进去,他忙打住:“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你快坐下,你刚醒过来身体还虚着,我跟你说说那个叶柏的事。”
穆书凝这才重新坐下,只是脸色要比刚才难看上一些。
“你说你这个晕吧,晕得也算是寸,你再晚一会晕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效果,晏掌门还以为你是被叶柏那个畜生给气得,气得怒火攻心……啧。”
穆书凝抬头看他。
“你是没看见叶柏那个惨哟,”罗渚道,“我还没来得及跟晏掌门说你没死,晏掌门他自己动手,把叶柏给整的,真的,我的形容不夸张,叶柏他真的是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好肉了。
“然后晏掌门亲自把他送去的天道众,还给他留了一口气,准备日后再解决他,说是要示众。”
穆书凝没说话,静静听着罗渚说。
“我看这不是事啊,就在客栈等着晏掌门回来,可叫我一阵好等,终于等回来了晏掌门,跟他说了你是因为修炼的心法的缘故才会昏迷,三天之后就会醒来。”
穆书凝道:“然后呢?”
“然后,晏掌门他不信啊,他知道你性命没有问题了,我就说让你自己醒来就行,晏掌门非要……抱着你……给你……输灵力。
“这两天,从天道众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守着你……”
说道这,罗渚有些不好意思。
“书凝啊,我看晏掌门他不是对你无意啊,你们两个有什么误会最好全都说明白了……”
“罗渚!”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见穆书凝终于冷静下来,罗渚问道:“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还去大殷吗?”
穆书凝:“去,当然要去,我大仇未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百里晋杨。”
罗渚叹气:“行,那我跟你一起,正好殿下他也要回去,我们两个跟着他,他的安全也有个保障。”
穆书凝道:“不急,你先护送安王殿下回大殷也无妨,我要去一趟天道众,亲自解决叶柏。”
罗渚想了想,觉得放穆书凝自己一个人去天道众也不安全,他自顾自就做了决定:“别啊,反正安王殿下他也不急着回大殷,不如我们两个先跟你去天道众一趟,顺路看看叶柏那个混球的最后下场,哼,他活该没有好结果。”
穆书凝微微勾着嘴角:“你最好还是先跟安王殿下通过气再跟我说吧。”
罗渚一下子就蔫了:“唉。”
百里寄越此刻坐在大厅,他老远就看见晏青时从楼上下来,神色不宁,心不在焉。
他想出声叫住晏青时,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在他的印象里,秦昱行这个徒弟也是他最近这些年才收的,感情应该没有那么深厚,而且秦昱行天赋不佳,更不应该受晏青时如此器重。
百里寄越心里想的多,而且越想越不对劲。
可百里寄越话音都到了嗓子眼,他一看见晏青时那不再似平日沉稳的步伐,话音一下子就被吞了回去。
他犹豫的这个空当,晏青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应该是有事情要做,出去了。
看着晏青时那抹孤寂落寞的身影,他的心仿佛忽然被击中一样,他莫名觉得这个孤寂的背影熟悉极了。
绝非眼前所见,就好像很多年之前他就见过这抹身影,根植在他的记忆里,在这种特定的场合被唤醒,来得猛烈。
百里寄越仔细回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百里寄越拧紧眉头,他明知不会有结果,因为这次阮南城相聚才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道众统领,修真第一门派掌门晏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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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青时的身份bào露之后,穆书凝的话明显就变少了。慕时被晏青时仔细擦拭gān净放在柜上,穆书凝一眼都没再望过去过。
他现在心里更加在意的是他无意间用出来的炽火诀第八式。
上一世,他都在第八式上卡了许多年,不管怎样都难以突破,更何况那时他的灵力充沛,修为更是在元婴的境界,他尝试了许多种方法都无法彻底领悟,他一度认为自己也就止步于此。可这一次,明明灵力极度匮乏,境界也是与之前有云泥之别,虽然有写意加持,但那也是杯水车薪。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那时候极度愤怒的心境?还是因为……慕时剑?
一想到慕时,穆书凝心头就浮起一阵烦躁之感,连带着晏青时一块,卡在心里不上不下的位置,着实难受。
晏青时他不在静穹山上安安心心当他的掌门,下山来gān什么?难怪之前他都觉得齐因所说一切都太过巧合,结果竟真的是有心人一手促成。
穆书凝现在只想把慕时剑隔着窗户扔出去。
罗渚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唯一知道这其中猫腻的人了,等到入了夜,罗渚也不敢再厚着脸皮与穆书凝一屋,他直接把机会让给了晏青时,也不敢自作主张再替晏青时预订房间,于是他自己……去预订了一间空房,然后,跟百里寄越一人一间。
晏青时到深夜才回来,披着满身清冷凛冽的凉气,推门进屋。
穆书凝听见动静,轻轻一掀眼皮,看见来人,复又垂眸,继续修炼。
晏青时站在门口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头一次有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那种万物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让他不安。
晏青时开口:“我还留了叶柏一口气,到时候你若想了结你们之前的恩怨,去天道众直接报你的名字便可,我已全都吩咐好。”
穆书凝:“多谢。”
穆书凝对晏青时相当见外,似乎昔日二人那些过往,在他的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晏青时忽道:“你在恨我。”
“我怎么敢。”
晏青时深吸一口气:“书凝,你听我说,我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好吗?”
穆书凝现在心里已经开始骂上罗渚了。
此刻跑进百里寄越屋子里趴在墙角偷听的罗渚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穆书凝道:“晏掌门位高权重,说一不二,自然是您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哪敢对您说上一句反驳之词。”
晏青时叹息:“你故意说出这种话来,是在激怒我?”
穆书凝:“不敢。”
“书凝,我等了你三十多年。”
“其实……有些话不必翻来覆去地说,我现在就恨我最开始怎么就没直接死在静穹山的后山上,省的后来又闹出了这么多麻烦事。”
晏青时:“楚俞情死了,得到他该得到的惩罚,叶柏也在天道众奄奄一息,你若是那个时候就死了,又该怎么来报仇?”
穆书凝道:“晏掌门,报仇确实是在我的计划之中,但也不是我的全部,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只该为自己而活,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个短命的,如果秦昱行回来,我就把这个身体给他,又活了这么久,就是我赚的。”
这话说完,他露出抹苦笑,眼里带着些冷光。
晏青时闭了一下眼睛,他知道现在光凭他们两个之间这种关系,绝不可能和穆书凝说通,他沉默一瞬,转了话锋道:“书凝,你的身体……”
穆书凝抢白道:“这就不劳晏掌门费心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晏掌门日理万机,就不要在这种小事上面费jīng神了。”
晏青时拧眉:“书凝,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现在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只想让你……平安。”
穆书凝没再说话,也破天荒地没有话里带刺,他颔首:“那就多谢晏掌门了。”
穆书凝的话音换来了晏青时的一声叹息。
再也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只听见了一声门响,应该是晏青时离开了。
罗渚颇为哀伤地直起腰来,转头正好看见百里寄越挂满戏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