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锋芒毕露

  第15章锋芒毕露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朱翊钧眼下必须把偃州城这件事处理掉。

  贩私盐可是杀头的买卖,绝不是祝广昌一个小百户能压下来的,他必须知道邓元飞背后那个人想干什么、对自己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现在的目标很明确了:潜入偃州城、抓住“肥虎”,然后让他把所有事情都吐出来。

  计划既定,朱翊钧细细地盘算了一下自己麾下的人手。

  祝先和一众亲兵之前在偃州城里闹过事儿、都是熟脸了,带进去容易打草惊蛇。

  朱翊钧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因此将他们安置在了邓元飞的这处营寨,正好也能看押抓到的俘虏。

  白五手下的人之前没进过偃州城,肥虎的人和官兵把他们认出来的概率不大,乔装打扮一番、分成几波混进城去就好。

  这批人是朱翊钧安排在城内的内应,如果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比如计划失败、自己被肥虎的手下追着砍了五条街,那就只好先在白五的掩护下撤出偃州城、从长计议。

  至于进偃州城捉肥虎这件事,他手上暂时还没有能托付这种重任的人才,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了。

  好在李荣山常年混迹江湖、懂一些易容的技巧,反正祝广昌这张脸也差不多被邓元飞给抽肿了,稍微易容一番,在脸消肿之前还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

  大方向已经定下,朱翊钧的眼神在麾下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邓元飞和李荣山二人身上。

  “邓元飞,肥虎的人认识你这张脸吗?”

  “除了肥虎和他的心腹,没人认识。”

  虽然不知道朱翊钧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邓元飞还是果断给出了回答,朱翊钧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这样的话、他那些有趣的想法就有实施的空间了。

  “邓元飞、李荣山,你们陪我进一趟偃州城。”

  此言一出、顿时满座皆惊,谁都没想到朱翊钧会亲自进城逮肥虎,带的还是两个这么不靠谱的手下,祝先立刻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将军,李荣山就算了、他好歹还帮您从地牢里逃了出来,可这邓元飞......”

  祝先没有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邓元飞就在几分钟之前还是拿佛朗机炮轰他们的敌人,朱翊钧怎么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这样一个人的?

  朱翊钧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挥手示意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军医闪开一些,自己整理整理仪表、端正地跪坐在邓元飞面前与他对视。

  “我不会永远是个百户的,我会不断、不断地往上爬,最终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邓元飞看他的眼神闪了闪,朱翊钧说这话颇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但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的锋芒就像一柄尖锥,就算被藏进布袋子里、也一定会像麦穗的尖芒那样挺露而出,旁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

  在他眼里,朱翊钧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够狡猾、够凶残、也够有野心,更重要的是、朱翊钧身上有种捉摸不透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追随于他。

  朱翊钧取下祝先腰里的手铳和腰刀,将它们郑重其事地交到邓元飞手里。

  “是要给那个人卖命、当一辈子吃剩饭的野狗,还是当我的亲兵、去博那一线前程?不管你怎么选,我都陪你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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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内,朱翊钧正端坐在桌案之前、一页一页仔细地阅读着面前的档案,雨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吃着冰镇葡萄、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小腿,百无聊赖地看着专心致志的朱翊钧。

  祝广昌那副身体受损严重,他本就被邓元飞关在地牢里硬生生折磨了三天,朱翊钧又拖着那样的躯体带着李荣山打生打死、肩膀上还挨了一发火铳。

  这已经不是朱翊钧想不想的问题了,那副身体必须休息一会儿、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恢复的时间,否则很容易落下终身残疾。

  正好他也需要时间理一下自己的计划,李荣山和邓元飞更是需要提前把细节交代清楚,暂时让那具身体歇上一两天吧,这段时间就集中精力处理一下大号手上的事情。

  就在朱翊钧盯着档案上“渔盐”一词若有所思时,他的贴身太监费瑛悄无声息地快步小跑进来,见朱翊钧看向自己才满脸堆笑着开了口。

  “陛下,首辅大人在外面求见,您要见他吗?”

  “张居正这时候来找朕做什么?新朝的年号有这么快商议出来吗?”

  听到张居正要来见自己、朱翊钧的眉头不禁皱了皱,顾命三大臣中,高拱已经被赶出了京城,高仪又是个对张居正言听计从的货色,现在的朝堂已经从事实上被张居正把持。

  要论贯穿大明中后期始终、知名度最高的政治事件,无疑是“党争”二字。

  嘉靖一朝张璁斗杨廷和、夏言斗张璁,严嵩斗夏言,徐阶斗严嵩,高拱斗徐阶,张居正斗高拱,浙党王锡爵斗张居正,其后就是东林党赵南星斗浙党王锡爵。

  各个派系之间纠缠厮杀的阴云始终笼罩在朝堂之上,张居正、徐阶这种力压群臣的首辅活着还好说,一旦那个能压服各个派系的强人死去,等待着大明的就是永无止境的内耗,而大明最终将被这些派系生生拖死。

  天子当然不愿意看到大明在永无休止的党争、内耗中山河日下,但一个能力压群臣的强人首辅显然是更加不能接受的。

  皇权遵循着与世俗完全不同的逻辑,像张居正这样权势膨胀到了一定地步的大臣、他忠诚与否并不重要。

  依附他的人那么多,难保就没有两个想混那“从龙之功”的反骨仔,王莽和赵匡胤造反之前谁看得出他们是反贼?

  手下把那身明晃晃的龙袍往他身上一披、他自己的想法还重要吗?最起码,朱翊钧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一名臣子的忠诚上。

  这种人只要活着,就是对皇权的一种威胁与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