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赐要不要学?”

  天赐想了想,摇摇头,张国荣也不qiáng求。于是约定,张国荣教蒋天佑钢琴,蒋天佑教张国荣厨艺。

  蒋天佑突然心里一动,说:“我还没有听过你唱歌。”

  张国荣早知道他的逻辑,在电视电影里听到的便不算是他唱的。

  勾勾手指让他起来,张国荣在钢琴凳上坐下,朝他笑问:“要听什么?”

  蒋天佑一窍不通,看向天赐,天赐点播:“我要听《沉默是金》!”

  张国荣夸奖:“天赐好眼光。”即使这么多年之后,它也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他弹琴的时候很快乐,以他敏感,自然想到今天他发病和蒋天佑突然买钢琴之间的关系,他承情,感谢不必说出,放在心里便好。

  晚上天赐早早睡着,蒋天佑没看他的公文,靠在沙发上,恹恹的样子。

  张国荣关心他:“你不舒服?”

  他仰头闭着眼睛:“几天不抽烟,有点难受。”

  张国荣很吃惊:“你真的戒了?”

  “你说的是好话,道理就要听。”

  虽说如此,张国荣还是觉得蒋天佑为他牺牲许多,绕道沙发后,按上他的太阳xué,替他按摩。

  久病成良医,他手法很不错,蒋天佑也未推辞,默不出声。

  然而这次发病只是开始,张国荣没法让自己一直保持开心,前几日他即使陷入忧郁的思绪中也能很快调整过来,当他在教蒋天佑弹钢琴途中bào躁地对他大发脾气,他意识到,困扰他一年的噩梦又降临了。

  他为人开朗又亲和,所以忧郁症特有的情绪多变对他来说很要命,他不止一次痛恨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给他的朋友的伤害,现在这种伤害的承受者只有蒋天佑一个。

  天赐被他第一次突然爆发的怒火下了一跳,他就开始刻意减少与天赐的相处,但天赐只是默默更加黏紧了他,生活在一栋房子里,躲都没法躲到哪里去。

  蒋天佑没有对他开始变化多端的脾气做任何反应,仿佛张国荣始终只用一种语气对他说话,但确实花了更多的时间陪他。

  伴着情绪的失控,张国荣的胃痛和喉咙发炎更加严重起来,蒋天佑在每日饭食上多花十倍jīng力,也按照单子买回了治疗张国荣忧郁症和各种伴生症状的药。

  饭后蒋天佑把药和梨子水端给张国荣,在他旁边坐下,说:“别躲着天赐,她很喜欢你。”

  几天来天赐的伤心张国荣并不是没有看到,张国荣把药丢进被子,一口喝尽,冷冷地说:“离我远一点对她更好吧。”

  他知道自己因为忧郁症引发的喜怒无常又发作了,但却无力制止这种蔓延的忧郁。

  他甚至有一种满不在乎又yīn暗的情绪,觉得他是病人嘛,情绪不佳是正常的,一方面又为这种情绪感到恐惧。

  蒋天佑一把揽过他,把他的头按在膝盖上,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

  “睡一觉。”

  张国荣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但蒋天佑放在他头上的手没有放开,他迟疑了一下,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六月一号就要开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妈妈拎走,大家做好准备哦,这一停更,就是三个月啊,明明才刚开坑,我也很不想的。

  第六章我曾经爱过你

  张国荣的脾气日渐bào躁,一架钢琴并不能抚慰他,他也在努力克制自己不伤害天赐,蒋天佑就成了唯一的发泄对象。蒋天佑试图安慰他时,他甚至会尖刻地用他所知道的关于红文华的事去刺伤他。

  蒋天佑的脾气真的出人意料的好,张国荣在患病以前一直被人说脾气好,但蒋天佑的脾气比他还好,他几乎以为蒋天佑从来没有生气过。

  情绪比较好的时候他不断地为自己的喜怒无常道歉,但有时蒋天佑的温和也成为他发脾气的借口,他无法控制地觉得蒋天佑不生气是因为怜悯和不在乎。

  他开始会打翻蒋天佑端来的药向他大吵大闹,然后崩溃的大哭,一直哭到累得睡着。

  非正常的失去意识还有痛昏过去。有时醒来是在chuáng上,有时则在蒋天佑怀里,蒋天佑知道他常常会被从来记不住内容的梦魇住,辗转反侧,更加睡得不好,甚至会为此抱着他在沙发上过一夜。

  连天赐都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按摩手法,或者在他昏迷时给他擦汗。

  几天之后张国荣先觉得受不了,他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忧郁症并不能完全主宰他,至少,qiáng烈的自尊心让他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犯过病。

  只是躲在只有三个人的小天地,让他的病更肆无忌惮,但他也不愿出去。

  他想做点什么。

  蒋天佑想了想,说:“教天赐唱歌吧。”

  这么提议的时候蒋天佑眼里有微弱的怜悯,这本来可能会让张国荣勃然大怒,但那时正好是张国荣情绪很好的时候,他只是有点好奇。

  他很快明白蒋天佑这种情绪的由来了,天赐的音乐天分惨不忍睹,说她五音不全都是轻的。

  张国荣第一次感到这种无力,他根本不能相信有人可以把一首歌唱成这个样子,但事实就在眼前,他想了各种办法,但是收效甚微。

  张国荣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人,教她唱歌可以让自己对音乐失去希望。

  但没有一个看到的人会怀疑天赐对音乐的热爱和认真,这种热爱让张国荣感同身受。

  奇迹一般的,他从来没有在和天赐相处时情绪失控过。

  教了天赐几天后,他突发奇想,终于想到,作为天赐的生父,蒋天佑唱歌怎样?

  好奇心一起就刹不住,被张国荣用孩子要糖一样的眼神盯了二十分钟后,蒋天佑一败涂地,拿起家用音响配套的话筒。

  他唱了一首去年内陆歌手的《从现在到永远》。

  几乎从第一句走调到最后一句,也没有丝毫技巧可言,凭着声音不错因此还能听,总还是比天赐qiáng多了。

  张国荣从他第一次走音就开始笑,但蒋天佑好像没有看见,一丝不苟地把整首歌唱完。

  蒋天佑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哪怕再小的一件事,但从来不在意结果。

  张国荣心思细腻,一向擅长揣摩人心思,又和蒋天佑相处良多,终于想到,似乎是妻子的离开让他看开了,任何失败都是不足为奇的。

  蒋天佑唱得认真,最初笑过之后,张国荣也越听越认真。

  “我的爱人

  “现在到永远,谁会让你坚定信赖

  “为你欢笑,为你等待

  “不管是快乐或悲哀

  “现在到永远,带上我的所有未来

  “穿越人海,融化孤单

  “不停地坠落,等待你给我答案”

  蒋天佑不知道,张国荣对音乐有非同寻常的天赋,他能倾注给歌曲的感情,能感知到歌曲的感情。

  一曲结束,张国荣喃喃地问:“你有没有这样爱过?”

  蒋天佑摇摇头。

  但是,张国荣这样爱过。

  他与张桐认识时还是个小歌手,唱了几首歌但总也不红,张桐是作舞台布置的幕后,碰见几次,张桐戏称是他的第一个忠实歌迷,向他报名时说过:“或许三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哦。”

  中间很久没遇见,直到他作为歌手小有名气,跌跌撞撞进入影视圈,又变成新人一个,一次被导演骂作花瓶,他赔笑道歉,散场后情绪低落地留在片场,张桐突然出现:“怎么见到你总这样láng狈?”

  他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张桐耸耸肩:“作幕后喽。我负责打灯,要叫我一声灯爷啊。倒是大歌星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我的第一个忠实歌迷嘛。”

  “那我现在也是你的第一个忠实影迷啦。”

  那夜的星光,他到现在都记得。

  分手那阵张国荣正为他计划第一次亲自执导的电影《偷心》忙得团团转,大陆香港两边飞,为了躲避无孔不入的媒体,连手机都停机了。他察觉到和张桐之间渐渐冷淡,但张桐对他情意他不会错认,因此没有多想,只打算忙过这一阵好好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