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的等等。

  这些话题似乎是每个年龄段每个人都喜欢聊的,也许八卦时并非出于恶意,纯粹只是想满足内心那点好奇。可往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路满回想起自己前世有段时间像是怀揣着年少者独有的厌世,脾气差到极致。因着对她爸强烈的抵触,只要一提起这些话题,她准生气,跟只炸毛的狮子一样,逮谁怼谁,久而久之跟自己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的禁忌。

  所以那些年无论是一起混的朋友还是高中室友,都不敢在有她的场合下讨论这些东西。

  可如今在这被白色灯光照亮的被窝里,她看着秦榛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听着寝室长和小王的喃喃细语,心里却莫名地升不起一丝感觉。

  不得不承认,她爸在她心里早就被时间抹去了痕迹。如果不是这个夜晚,这个无意的话题,路满都不曾发现自己已经太久没有想起他了。

  她甚至忘了当年对他仇恨的那种感觉,也忘了早些年对他的渴望。路满想原来时间可怕至厮,动辄直接抹擦掉一个人的存在。

  她爸妈是在她小学离的婚。

  那时候街坊阿姨颇爱嚼舌根,路过她们时总能听说西边某某家的夫妻天天打架,昨天终于离婚了。或是东边某某家男方嫌弃老婆生了两个女儿,明天就要去离婚。

  并不是懵懂的年龄,也不是不懂离婚这词真正的意思,只是曾经一度以为这词会离自己很远。

  在她印象里陈女士和她爸不吵架不冷战,她爸拥抱她时表情一直都是温柔的,她便以为这样的家庭是无懈可击的。

  可是就这么个无懈可击的家庭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陈女士和她爸签下了离婚合同。他们甚至没问她将来要跟谁,因为她爸打想离婚的那一刻起,根本就没想过要她。

  路满难过地问陈女士为什么要离婚,陈女士捂着眼睛说因为我们让他不快乐。

  看着陈女士俯下身嚎啕大哭的模样,路满便知道她是真的没爸爸了,从此这个家只有她和陈女士了。

  陈女士不是个坚强的女人,至少在刚离婚那几年不是。最难过的日子还是靠她小姨接济下来的,直到后来她那小面馆终于有点起色了。

  路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会儿是陈女士起早贪黑满头大汗的模样,一会儿是陈女士站在ICU外哭泣的模样,一会儿是……梦的最后是她爸穿着西装高高举起她的模样,即使看不清他的容颜。

  然后她爸松开手,她从高处摔落。

  路满不自觉地一抽动,惊吓着醒过来。她直对上小台灯刺眼的灯光,马上又本能地闭上眼。她摸索着关上灯,摸黑把试卷推到床边。寝室里已经没有了灯光,取而代之的是舒缓微弱的呼吸声。

  其实她知道陈女士没有和她说真话,她爸和陈女士结婚后没多久就婚内出轨了。他和那个女人还生了个儿子,两方利益权衡之下,她爸最后选择了那个女人。

  路满想起那些年她总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不能原谅她爸,她要一直恨着他。可当真过去那么多年后,她竟是一点也不恨她爸了,他仿佛成了她人生的一个路人。

  第二天去教室的路上,路满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吓得她赶紧转发几条好运微博。进度条转到一半,不料被老宋逮了个正着,教训了一顿,最后只能乖乖关机上交手机。

  进教室时,秦榛难得来了个大早。他打着哈欠,一只眼还牢牢地闭着,另一只眼睡意朦胧地睁成死鱼状,手里的笔却像是动得比脑子还快一般唰唰唰地写字。过了几秒,那只闭着的眼慢慢睁开,另一只欲垂不垂的眼睛猛地盖上。

  即便是看过好几次了,路满还是想笑,天知道她第一次看到时水都喷出来了。

  按秦榛说法,他这叫迂回式补觉,一只眼休息,一只眼上班。

  “小满姐,你可终于来了,我都无聊死了。”秦榛声音慵懒,用笔撑着额头,以防它一个不慎砸在桌上。

  路满有些好笑:“您老这是一夜干什么呢?”

  秦榛像是补给了一瓶蓝,浑身立马充满了能量。他晃动着笔,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下巴,笑道:“这不是都在想你嘛,想的一夜难眠。谁叫相思最是秦小榛,痴情总为路小满呢。”

  路满懒得吐槽他。

  秦榛却犹觉不够,他整个人坐上桌子,撑着书堆俯身问道:“小满同志,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路满抬眼瞥了他一眼:“答。”

  秦榛哈哈哈笑了几下,翘着嘴角:“小满同志,秦榛同志想知道你数学试卷看得怎样了?”

  “e……”才只看完一页怎么办?好尴尬在线等!

  秦榛把刚写完的数学试卷抽出来,塞到路满桌上,骄傲地拍拍路满的肩膀。

  “来,这是昨天的试卷,新鲜出炉,保证全对。”

  “……”

  上午的课程结束,路满的眼皮还在时不时跳个不停。

  吃完饭,她犹豫几秒,还是没有回去睡觉,直接拐去教室学习。

  因着几场考试的迫近,中午在教室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每个人都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全神贯注地在座位上看书。

  路满在座位上坐了许久,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泄气地趴在桌上,用力深吸几口气,闭目思考。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放大,她听见笔尖滑过纸面的声音,听见衣袖摩擦桌面的声音,还有就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人或多或少总是迷信的,她心里难免有点害怕。

  路满坐直身子,向周潭借了手机,先是打给陈女士,关机。又打给家里,还是没人接。

  周潭接过手机,瞥见路满脸色有些差,关心道:“没事吧?”

  路满摇摇头,又问道:“老宋在办公室吗?”

  周潭是数学课代表,班里没人比她更了解老宋的去向了。

  “在吧,我刚刚去问问题的时候,他还在改作业。”

  路满轻声道谢,连忙起身去找老宋要手机。

  陈女士午睡时从不关机,她睡眠质量又差,家里电话只要响起,便会醒来。

  可是现在……

  她得打电话找她小姨。

  路满跟老宋磨了半个多小时的废话,老宋才网开一面勉强把手机暂时还给她。路满赶紧给她小姨打了个电话,意料之外,她小姨手机也关机了。

  这是从没遇到过的情况。

  老宋见她站在角落一直不说话,问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路满不置可否,想了想,她又说:“老师,我想下午请假回趟家。”

  老宋有点不想同意,可看看路满煞白的脸色,只好改口:“行吧,你路上小心点,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得到老宋的准许,路满连书包都懒得拿,直接离开了学校。

  门口大道的修路即将接近尾声,零零碎碎的石块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