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他永远永远都是坐的板板正正的,哪怕是在幼稚园里,他也是从来如此。穿着学校贵族制服的小男孩,一直都是坐在她的前面,小张媛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仅仅就是觉得,那个一脸严肃的小男孩长得好好看哦,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仿佛都会有那么一束光,从左边、或者右边、或者上面、或者前面、又或者后面,总之就是总有那么一束恰到好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有张媛无端端产生他好像会永远都在发光的想法。以及,一种想让人产生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欲望的冲动。
到后来,小张媛长大了,也懂事了,便从自己父亲那里知道了,那个无时无刻不在闪闪发光的男孩子啊,他是从小便被钦定了,日后要在段氏继承大权的人,所以她只好乖乖听父母的话,“不要无端端招惹这种比他们家有权有势得多太多的人。”
可是,她真的,却越来越守不住被她爸爸当成金科玉律一般交给她的话了。因为,当她为了这一句话,而苦苦忍耐着,不在任何场合去向他投去多余的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住自己想要在人群中下意识找寻他的身影的欲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这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似乎,自己是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啊。
她当然是尝试过的,妄想着,想就这么的把这份感情永远永远都藏匿在心底深处,可当她看到那么多不知道段延身份的女生,就是长得那么那么普通,也勇敢的迈出了那一步,就这么毛毛躁躁莽莽撞撞地跑到他的面前,把那一封封情书递给他,虽然被段延拒绝了,可是,就是那些个无数的时候,让她内心的那一堵高墙,再也承受不知力量一般,就这么轰然的倒塌了。
再也立不起新的一面来了。
凭什么?那些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都可以,为什么她就要有那么多顾虑。
再说了,段延认不认识她,知不知道他们家都不知道,都不一定呢。
青春期的张媛想到这些,内心小小的受伤了一小会会儿,可是,很快就又开心起来了。这样正好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白自己,光明正大地跑到他面前,和那一些女生一样,把假装不经意在学校小卖部买多了的一瓶盒装牛奶、或者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又或者是她爸爸从国外带回来,自己都一直舍不得吃的巧克力,连同着自己那一封装满了情谊的书信,一起交给他。
所以后来,张媛怎么也没有想到,学生时代用那一张沉默着的、冷冰冰的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自己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段延,会在四年之后,丢给她一张轻飘飘的合同。
她看都没有来得及看完,只看到,段延会每一周都不定时地到她的家里,跟她待上那么一会儿,她就着急忙慌地翻出一支笔,生怕下一秒段延就会反悔一样,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张媛记得,当时的自己甚至因为太过于激动,而因为一时的手抖,将笔不小心摔倒了地上。她慌忙去剪,那个时候,她自己也曾抬起过头,只看到段延一身西装笔挺,手就这么插在西装裤子口袋里,一言不发地、静静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时候,光线刚刚好是从段延身后打过来,张媛只觉得一直都只在自己的白日梦当中靠近过自己的神仙一般的男人,竟然真的会身后披着万丈光芒,来到她身边,给了她那么一个渺茫的机会,去靠近他,讨好他,甚至是,拥有他…哪怕只是他的片刻情绪。
所以,当她发现段延也只是来她家,就那么端着一杯茶,静静在她身侧的沙发坐下,就这么像是欣赏一幅什么昂贵的画作一般,拿丝巾遮住了她的眼睛之后,默默无声地看她时,她觉得很奇怪。
可下一秒,她又觉得,这毕竟是段延啊,这样一般的人物,无论是让别人给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他给别人的恩惠啊!
所以,她为自己产生的合约情人的荒谬念头而羞愧的无地自容,很快就忘记了内心那个本应该在一开始就必须得问出来的问题。
最后那一次,无疑是让她受宠若惊,又觉得惴惴不安的经历,可很快,又因为自己的失误,把段延惹得不高兴,可他居然要跟自己彻底断了联系!
她果然,无论如何,都是会把事情搞得糟透了的人啊……
唉……
段延讲讲停停,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是这么难挨的一个东西。他不得不费劲了心思,才向荆玄既说出了所有事情的同时,又尽量不把自己描述地那么……邪恶,那么……堕落。
他叹了口气,荆玄迟迟都没有说话,他不由得开始心上打起鼓来。
段延屏气凝神,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他在说什么也都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这需要让荆玄再思考一下自己的所有的话而已。
唉,段延拽了拽领口的领带,他觉得自己喉头像是被哽住了一般,又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所以,你和那个猥琐男,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荆玄停顿了很久,久到段延马上就要忍不住,要开口向她说一万次道歉的时候,他才终于听到这么一句话。
却是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是的,”段延抚住额头,靠在沙发上,一双平日里凌厉十分的眼睛,此刻却是像是含了水一般,深深地凝望着她。
“所以你只是想问这个?”没有别的了?不问问张媛吗?段延却已经开始有些在意了。
为什么荆玄不问她呢?是不在意吗?为什么不会在意呢?是因为她还不够喜欢自己吗?是因为这个吧,所以自己曾经有什么,她都觉得会不在意,都是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