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出来。”直斗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自己颤抖的手指。“无论如何都想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你。或许有点晚了,但是,我喜欢你。”
她已经确实无误地告白了两次。就算再怎么脑袋当机,完二也已经彻底清醒了。但是,她为什么……不对,怎么会——
她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天底下有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吗?
开什么玩笑?
比起被告白的呆滞,告白的那个却显得过于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有多么紧张。说出这些话简直用掉了她一辈子份的勇气。但意外的是,她并不特别羞耻。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期待这一刻期待了太久。
“巽君,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那天突然说要停止课后补习,为什么从那天起就突然疏远了我……我想知道。”
他凝神注视着她新雪一般的脸庞,与平时不同的神情,那是属于女孩的神情。她那么美,那么坚qiáng又那么脆弱,而他还不敢相信正是这样的她,对自己说出“喜欢”。那两个字太沉重了,甚至打破了他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退让。他一退再退,小心翼翼地站在那条不敢跨越的准绳后面,如今它却被她亲自剪断。这真他妈扯淡,他想。世上真有这样令人笑不出的蠢事吗。若是真的,那神明未免也太恶趣味了点儿。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心脏鲁莽地快速跳动,他似要抑制自己外泄的情绪,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你这家伙……亏我那么努力地下定决心要跟你保持距离,那么努力地、想忘掉‘喜欢你’的心情……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动摇我……明明已经放弃了……明明早就决定放弃了啊可恶——!!!”
直斗慢慢睁大了眼,寂静的星光在其中依稀可辨。
“巽君……”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远离你,只站在旁边看着你,什么都做不了——我啊,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这么做的啊!!!事到如今说喜欢我,也太狡猾了吧?!”
为什么?她混乱地嗫嚅着。
“因为你总会离开的吧!?你已经决定要当一名侦探,作为白钟家的继承人活着吧?你要到很远的地方,我已经跟不上你的脚步了。就算那时候说了又能怎样,你——那么迟钝的直斗一定不会明白啊!说出来后搞不好连朋友也没法做,那我的心情岂不是像个白痴一样吗!?”
“怎么会……”直斗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心里有什么正紧绷着,仿佛说多一句就会断开。
完二移开眼,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头挤出几近变调的字句:“所以我才那样……只站在你身边,看着你笑,那样就足够了——那种痛苦你能明白吗?!要忘记自己喜欢着一个人这件事,有多么令人痛苦……!”
她第一次直面他所承受的痛楚,那样不甘而悲恸,如同深埋在某个洞底的秘密,掘开时是那么的鲜血淋漓。她捏紧拳头,声音仿佛堵住了出口骤然沙哑。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他们像经历过一场恶战般注视着对方,彼此都锋芒毕露,就像两头带刺的shòu。
掩映在寒冷夜色之下的直斗,神情渐渐变得寂寥。
“抱歉,是我太迟钝了。之前理世和大家那样暗示我,我也没有发觉……结果不仅让自己也让你受伤……真是太傻了。”
听她如此坦然地bào露心迹,一股没由来的愤懑陡然击中了完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激动,但是难以言喻的心情在胸腔内来回碰撞,让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本来已经放开手,盛大地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怎么都没想到被她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简直就像是在嘲笑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自作多情一样,完二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啊,并不是为了让你说出这种话才那样对待你,我只是——只是想让你更自由、更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直斗怔住了。gān薄犀利的风从耳边掠过,带着特有的寒意,而比起几乎快被冻僵的指尖,鼻子和眼眶却热得发疼。
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属于自己的“自由”也可以成为束缚某人的枷锁。
这不是太可笑了吗。梦想和恋情,明明两方都是无法割舍的,为什么要qiáng迫她二选一呢。
那时他看着自己说他有喜欢的人时,说“不知道也没关系”的时候,到底抱着何种心情呢?是寂寞吗?悲伤吗?还是已经放下了一切,决心坦然去面对她呢。
——可是,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