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直斗最羡慕的,也是她所欠缺的东西。
“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呢,是在想男友吗?”
教授突然天外飞来一笔,直斗先是一怔,脸颊忽地发烫。
“咦……咦?!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么说……”
教授并不言语,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表情让直斗羞愧地垂下眼。
“不……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怎么说?”
“感觉事情一直不太顺利,处理人际关系也是,办案子也是……总觉得自己太笨拙了,好多事都做不好。之前的案子还变成那种结局……”
而且,自己的语焉不详肯定也给完二君造成困扰了。她在心底加了一句,嘴唇抿成直线。
“直斗真是个认真的孩子呢。”安德森教授笑着说,“从你的论文也可以看出来你是个自我要求相当高的人。不过——对了,你知道弹簧吧?”
“弹簧?”
“就是‘啪’地拉开——”他伸展开自己的双臂,“然后会弹回来的那种。但是啊,如果绷得太紧反而会变形,弹不回来。还有八音盒。如果发条上得太用力,有时候根本松不开,也演奏不出美妙的音乐吧?”
教授生动地演示了一番,直斗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我太紧张了……?”
“是对待生活的态度哦,就像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样。啊,难不成是真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
教授煞有介事地往她背后看了一眼,怕怪谈的直斗打了个寒颤,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要好看多了。真应该多笑笑的。”他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部,直斗感到一阵温暖,鼻子竟有点儿发酸。她想起了完二会笑着摸自己的脑袋,自己哭的时候会手忙脚乱。他也喜欢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她知道。
“因为……跟他约好了,要坚qiáng起来。”
“男友吗?”
直斗点点头,“我想证明就算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一定能习惯。我想要成为坚qiáng的人,所以有意识地不想依赖他……所以电话很少打,邮件也很少发。他一定会担心的吧,因为他是个温柔的人。”
——我希望你可以对我任性一点,这样我还比较安心。
“直斗,那个不能叫坚qiáng哦。”教授喝了一口酒,“——那只是逞qiáng而已。”
昔日他在车站临别时对自己说“别逞qiáng”,在信里他也总这么说,那是因为自己实在是个很喜欢逞qiáng的人吧,所以他才总是担心这个。
……啊啊,我还真是。
明明那时候约好了不能逞qiáng的,可是我现在不仅在逞qiáng,还什么都做不好。
我到底在gān什么啊。
“直斗很努力,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你的努力。不过在我看来,那不过是违背人性自然的行为而已。”
“违背……人性……?”
直斗呆呆地重复着教授口中的词汇。
“你跟你男友是在jiāo往吧。”
“……那是当然的。”
“爱情是类催眠现象的一种,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你刻意要忽视男友对你的作用,qiáng迫自己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拔出来,那是不自然的。”教授转向她,表情比任何时候都严肃。“如果你真的一直这么做,你要不就是不够爱他,要不然你就是一直在勉qiáng自己。”
房间陷入了几乎跌到冰点的沉寂。直斗想努力维持自己冷静的表情,但剧烈动摇的瞳仁却bào露她的不知所措。
胸口有什么急遽地涌上来,在喉头窜动冲撞,令她差点喘不过气。她最后只能颤抖着嘴唇,吐出那句沉重无比的话:
“——不,不是那样的。只有想到他,我才会觉得我可以撑下去。我——”
我爱着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
在很多个疲倦而望不到头的日子里,只有他是唯一的那道光。
“是吗?那就是你在勉qiáng自己吧。”教授放下手中的酒杯,“恐怕你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你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信念的同时,对方又是如何想念你的。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设身处地想想,你会觉得你并不孤独。”
人若无法发散和分享自己的能量给予他人,会失去联接,感到匮乏和孤立。
现在的自己,一定是因为太过急于求成,而忽视了最重要的事物。
她习惯性地压抑自己,却又无意识地向他放出求救的信号。明明是那样想念他,明明那样需要他,但她却敌不过心底的自尊,一次次地推开了他试图伸过来的手。
这种克制,真的可以称之为正确么。
她无法言语,只是低头注视着左手上闪耀的指环。它静静散发的光芒如同嘲弄。她明明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勇气和执着才将它把握在手,但之前她所做的一切只会让它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