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轩？”
张云栖从床上坐起来。
刚才推门而入的人，居然是沈宣轩。
“你怎么过来了？”
张云栖有些惊讶，连忙把沈宣轩拉在床边坐下。
“哥哥，我，有一些害怕。”
沈宣轩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才哭过的样子。
“是暴雨太大的缘故么？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张云栖说出这句哄小孩的话时，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突然一下意识到，在小的时候傅冬雪也是这样，害怕打雷的暴雨天气，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怯生生地跑过来，找到自己寻求安慰。
哎，小时候的冬雪这么可爱，那个时候的自己，肯定想象不到，冬雪长大之后冷若冰霜的样子。
也不知道冬雪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一声叹息，张云栖抹掉沈宣轩眼角的泪痕。
“哥哥，其实不是因为暴雨的原因。”
沈宣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我其实是在担心你们的安全，害怕你们会不会回不来了。”
张云栖心里一震，没想到沈宣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仔细端详了一会沈宣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可能眉宇之间还略显稚嫩，不过沈宣轩怎么说也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了，没想到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心思却颇为细腻。
沈宣轩的脸庞和他父亲沈城相似，一看就是那种活泼开朗的类型。
眼睛的话，更像他姑姑沈落落一些，丹凤眼，大概是年龄稍小，还带着一点落落一样妩媚动人的感觉，不过等他稍大一些，男子气概足一些，可能就是另一种威风凛凛的样子了吧。
鼻梁一看就是继承了母亲莫池的风格，挺秀的鼻梁自带一种英气，不过此时才哭过，还时不时地抽泣一下，又显得有些柔弱了。
张云栖伸出魔爪，把沈宣轩漆黑的头发挠成鸡窝状。
“小孩子担心这么多干嘛，我们肯定都会平安归来的。”
沈宣轩看得出张云栖想要安慰他，强颜欢笑了一秒，又垮着一张脸，泪眼朦胧。
“哥哥，其实，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沈宣轩抬着头，看着张云栖。
“上次，二爷说要上生死台，结果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更早些的时候，府主哥哥也说了类似的话，然后他也没有再回来。”
沈宣轩又低下头。
“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们都已经死了，我甚至还没有好好地和他们告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就和很多龙组的其他前辈一样，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句再见，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说着说着，沈宣轩的泪水就顺着脸庞就直接落下来，晶莹的泪珠落在地上，与房间外面的雨水一样，溅起滴答的声音。
“呐，轩轩，其实哥哥我也，差不多。”
张云栖一瞬间就共鸣上了沈宣轩的情绪，悲从中来，沈宣轩的二爷，也就是沈落落的二叔吧？之前听落落不小心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可能二叔已经是死了，府主哥哥是谁倒是不知道是谁，大概也是亲近之人吧。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傅叔，长青卫，连一句再见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就再也见不到了，还有将军府的那些人……
“哥哥我呀，也有很多很亲近的人，我也是一句再见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不过呢，我们要向前看，活着的人，背负着死去的人的遗愿与期许，我们不能就在这里止步不前……”
张云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和沈宣轩讲话，还是在和自己讲话。
“我以前听过这样一句话，人啊，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跳停止的时候，再也没有反应的时候，被宣告第一次的死亡。第二次是世上的亲人出席这个人的葬礼跟你告别、这个人与世界再也没有联系的时候。”
念及此处，张云栖感觉心里一阵绞痛，自己居然连傅叔与将军府的各位，第二次死亡，都没来得及参与……
“而第三次死亡则是被遗忘。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那个人也渐渐地把他忘记、于是他就真正地死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不再和他有关。所以，我们要好好地活着，我们活着的轨迹上，还带着他们的活着的印记，只要我们还好好活着，他们就没有完全死去。”
张云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一个小孩说这个话，或许，这个话，本身就不只是说给沈宣轩听的。
“哥哥，其实，我一直很内疚一个事情。”
沈宣轩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并没有被完全开解。
“如果当年，府主哥哥问我，如果他要娶姑姑我会不会同意的时候，如果我说我同意了，他会不会就不会死呢？”
府主哥哥！姑姑！
之前被哥哥这个词误导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沈落落的未婚夫，是府主哥哥么？
现任府主的可能性太小了，也就是说，少府主？
这就解释得通了，由于少府主的死亡，龙组与城主府的关系因此产生的破裂，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导致了龙组如果还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要挑战生死台，落落的二叔就是因此丧命的。
原来自己现在用的傅叔年轻时候的面容，居然是和少府主相似，难怪落落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会对自己这么亲近，也难怪此时沈宣轩也会与自己这么亲近了。
就是不知道，傅叔与少府主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了，不过，这个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些巧合也说不定。
“轩轩！”
张云栖一把抓住沈宣轩的肩膀，轻声说道。
“不管是府主哥哥的死亡，还是说二爷爷的死亡，这都不是因为你的原因造成的！”
虽然自己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七年的时间没有荒废的话，能否能够力挽狂澜……
“所以，这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冷静下来，好好把握住当下，好好活着，不要担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虽然自己也曾经想要一死了之，就像当时在试炼塔里死亡的那种感觉一样。
“所以，相信哥哥，我们会好好回来的，好么？”
张云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沈宣轩抬着头，静静地看着张云栖。
窗外，暴雨如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