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皇陵一梦,斩草除根

  第32章皇陵一梦,斩草除根萧镇稍稍闭着眼,那冷毒双眸两侧的皱纹颤抖了半响,他缓缓睁开眼,平了两息。一旁立着的林书都不用抬头,只听气息就知道身旁威严的男人此刻是勉勉强强冷静了下来。

  他微微俯首,声音依旧压地很低,冷静非常,“王爷,现在火烧眉头的还尚且不是这件事,此番调出那银票和手札,是因南江六大财库和对应郡县的府衙都到了一年一打点之时间,眼下有将近十万两的亏空,若是补不上,只怕到了今年朝廷再发赈灾银时,下面的人做事会没有规矩。”

  “那覃羽的动作近来也很快,因他手中握着武将的官职,以职位拉拢,乃至让整个兵部都在他掌握之下,南江六大财库是我们无法放弃的一片区域,这打点的人中有许多,都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虽他们不知直接关系,可这背后做手脚的人如果深挖到了他们头上,我们就被动了。”

  他瞥了一眼萧镇,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看,要不要让官大人先去补上这个口子?至于那背后撺谋之人,以后在详查也不迟。”

  萧镇深吸一口气,冷辣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远处,迸发出一股寒气,他那粗糙的大掌紧紧捏着躺椅的把手,竹木已经有了隐隐的裂隙。这背后之人,为何会针对官厉?

  官厉是他的人,朝廷中人众皆知,多年来各方面的打点从未少过分毫,既然都知道官厉贪来的银子,最终都成了六王爷府的银库,那此番搅乱之人的目的,就很有可能,并不是仅仅针对官厉,而是冲着他来的。

  官厉可是为他抢银的一条好狗,他无论如何在现在这个时机上不能把这枚棋子丢掉,上次阖宫家宴时皇帝对萧宴很是满意,而宫中那些皇子连宫廷申论、治国参学都没有考过,礼官和史官,还有家族中沿袭高祖皇帝萧姓的众多退隐名士,绝对不会同意皇帝对夜氏子孙的再行提拔,只要再隐忍一段时间,等到整垮覃羽,那逼着皇帝退位就是大势所趋。

  如此,他十一年的屈辱,这半生的阴谋算计、毒辣手段,就总算是见到了一渺曙光。

  他抬手,冷眸中闪过一道寒厉,“不必了,让官厉躲躲风头,去王府库房调银子,三日之内打点下去,不许出任何差错。”

  林书压腰应声,眸光深沉,“还有,快到十五了,今年守皇陵的皇子,让朝上那几个老谏臣给皇上吹吹风,把那夜念斯弄去嘉裕,”萧镇眸中算计清明,狠毒绝厉。

  林书稍稍转了下眼珠子,嘉裕苦寒,往常为了讨皇上欢心,萧镇次次让萧宴代替皇子去,他点头道,“那今年世子殿下可以稍作休憩了。”

  “让他也去,”萧镇眸中闪过一道毒辣的光,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只不过这一次,他得提着人头回来见我。”

  覃武侯府。

  覃雨望一大清早起床来,在院子里伸展腰身,清濛的曙光站在她身上,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在院子里悠悠然地散步,从园中走过去时,看到这一大早上的,宫里就来了人,似乎是个老太监,前呼后拥地,还得覃羽亲自送出去。

  她杏眼眨巴眨巴朝那边看了看,心里正是好奇,却看到覃云从大厅里出来,看到她以后走上前,剑眸中稍稍有些紧张,“二妹,你怎么起这么早?”

  覃雨望杏眼看着覃羽送那太监走的背影,心里感觉怪怪的,“大哥,是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覃云瞥了眼她,长叹了一口气,“听说,宫里今年十五守皇陵,让夜王去。方才那人是皇上身边的御前太监,带着口谕亲自来的,明天一早宫里就来接人了。”

  “守皇陵?”覃雨望倒也不是头次听了,之前萧宴似乎总是去,那里不仅有夜氏的皇陵,还有高祖皇帝萧玦、以及后面六代帝王的皇陵,还有许多妃嫔帝后。她皱了下眉头,不过夜念斯在冷宫中这么多年,作为皇子,年年都是要轮的,这次轮到了他,倒也不奇怪。

  覃云却是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那皇陵在嘉裕,是苦寒之地,虽说按道理,在那里也有其他人看守,但是那天寒地冻之处,一个人是肯定守不住的。

  往年都是一位皇子,和一位将门之后,或者是世子一同去,可是今年,看方才尐尗的意思,只有夜念斯一个人,萧宴今年以战伤复发为由,在家休养,婉辞此事。

  那就只剩下夜念斯一个人。这件事任谁看,似乎都是有些私愤在,可或许也就是他想多了,毕竟那夜念斯是乱臣贼子之后,宫里看不惯夜念斯的,肯定也比比皆是。

  且说夜念斯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并不惊讶,此刻他在藏书阁中整理好了自己全部的书本和笔记,靠着放在窗旁,他站起身去关窗,窗外一阵冷风呼啸而来,灌入他的黑眸,道道冷气滑过他高挺的鼻梁。

  他黑眸看着远近高低楼阁的一片红砖绿瓦,神色之间隐隐染霜。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神,覃雨望一脚将门踢开,把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包裹口袋堆在桌上,这么冷的天气,她似是被这些东西急出了一身的汗。

  覃雨望还稍稍有点喘气,她眉眼欣喜地看向夜念斯,声音甜甜地,把自己活脱脱演成一个可爱的小媳妇,“殿下,快来看,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行李!”

  说完,她顿了顿,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哦不对,只能说,是一部分!还有好多好多没有准备呢!”

  夜念斯黑眸缓缓滑过那一桌子的东西,有衣服、鞋子、衫、斗篷,还有被子、梳子、簪子、手套、护袖、护膝……好些他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稍稍平了两息,黑眸滑向覃雨望,神色淡漠,“二小姐,我是去守陵,不是去赏玩的。这些东西,我用不上。”

  覃雨望稍稍嘟着嘴,快步上前伸出手拉起男人的胳膊,将他强行摁在桌子旁边,在夜念斯那似是又不屑又不耐烦的眼神里,将面前的牛皮纸和盒子挨个拆开,而后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再打开一个新买的包袱,在旁边铺开。

  覃雨望一边忙着,喃喃道,“殿下你看,这是五件洗水衣,此次守陵是十日,原本想给你带十件的,但那样好像有点重,所以殿下就委屈一点,两天换一次里衣。”

  她将那五件衣服整齐地叠好,放进包袱里,而后提起两套很厚的衣裳,夜念斯扬起黑眸看去,一件是淡紫色的,一件是暗青色的,都不是很明亮的颜色。

  似乎从今年除夕,她将那件原本送他的橙红色衣裳丢后,她再给他买的衣服,都是这种暗色的。

  “这两件是根据殿下现在的身材定做的,比之前的大一些呢,每一套都是整齐的,殿下去了可以换着穿。”

  覃雨望认认真真地给他准备着每一样东西,将他可能用到的,所有都考虑了进去,若是发现什么东西没有,便立刻上街去买,每一样都是自己亲自挑的。

  她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或许她对着夜念斯时,那种甜美和善解人意的确是装出来的,可是现在,她在他的任何一件事上,都会非常用心,她已经把对他好,变成了自己的一个习惯。

  柳叶偶尔会进来送水,夜念斯黑眸看向她时,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看着覃雨望那喝下去的茶水,心里的担忧平添几分,却又无处可消解。

  他为她炼了一些可以暂时压制那蛊毒的药,配好方子后让柳叶去放在了她的茶水里,那无色无味的药可以至少压制她体内的毒一旬,直到他回来。

  柳叶气定神闲地把那茶水送入,与夜念斯确认眼神后就退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走下去,紧张地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

  那茶水就是普通的茶水,她没去按照夜念斯给的方子配药。

  因为覃雨望压根就没有中毒。

  柳叶捏紧了手中的茶盘,在路上缓缓地走。现在想起来,那一天晚上都还是依旧恐怖,夜念斯想利用蛊毒去控制覃雨望替他做事,让柳叶按照他给的方子去把那丸药做出来。他是她的族主,是兰氏唯一的血脉,她肯定要听他的。

  可是她知道覃雨望是真心对他的,从前的覃二小姐那是京城一霸,为了夜念斯受了多少苦,而且从心底里,覃雨望这些年对她很是照顾,从没为难过她,她也不忍让夜念斯去害她。复仇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去伤害无辜的人,以此为借口的复仇,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柳叶希望他们有好结果。所以她就偷偷调换了配方,她大致能看懂夜念斯给她的方子,知道那毒可以让人口渴虚乏,只要过了十二时辰就会死,所以每日都需要夙主的血去解毒。

  于是,她把那药丸换成了普通的干舌散,这种药原本是治疗口舌生疮的,但是正常的人喝下去,也会觉得口干舌燥,特别闷热,因此会和那毒药有一样的效果。

  她一直担心夜念斯那么聪明,会不会看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甚至覃雨望也不知道她自己已经服了所谓的“毒”,而夜念斯还在一门心思地给她“解”。

  想到这儿,柳叶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好像很厉害,她明明没做什么,但感觉好像做了不少。她甩甩脑袋,脚步利索地去了膳房。覃雨望可是吩咐要给夜念斯带上好些食物,她得去盯着那膳房的人,快些赶工。

  月色西明,院中静谧,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屋中晃晃然若白昼,覃雨望把夜念斯摁在桌边,不让他走,将藏书阁中整理好的行李全都搬到了自己的屋里,做最后一番清点。

  夜念斯黑眸看着地上,覃雨望在地上铺着一张很大的布单,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十多个包裹,他大概扫了一遍,足足有十六个。

  他稍稍平了两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从早晨知道这件事开始,她就在收拾,眼下到了晚上,还没收拾完。

  门外传来脚步声,柳叶将打包好的饭菜和干粮送了进来,两个家奴身上背着,肩上扛着,嗵嗵两声,把那两麻袋的吃的放在地上,而后麻利地退了出去。

  覃雨望拨拉开那口袋,杏眼看了看,很是满意,夜念斯闻到一股肉香的味道,双眸中闪过道道疑惑,只见覃雨望拿出一个厚重的牛皮纸,稍稍剥开,是一个瘦肉紧实的红烧肘子,几乎已经被炖烂了。

  “殿下,我给你拿了十个大肘子,还有三斤猪耳朵,三斤猪头肉,”覃雨望指着另外一个袋子,“那里面是蒸好的红薯、馒头、卷,还有肉包子,饺子,足够你十日的伙食。”她直起腰来,稍稍休息一下,侧脸看着他,“殿下觉得还缺什么吗?”

  夜念斯闻着这满屋的肉香味,眉间稍稍一蹙,守皇陵者食素十日,不得沾染荤腥,他黑眸看着覃雨望,不过他觉得,明日宫里的人来接他,这些东西是断然不会让他带的。他们想要为难他,甚至于置他死地,就不会给他留任何一条后路。

  半响,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多谢二小姐,这些已经足矣。”

  “哦,对了,还有一个!”覃雨望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她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举着一根竹竿出来,上面吊着一个竹节编成的兔子,外面糊着白色的纸,小兔子的耳朵粉粉的,眼睛大大地,覃雨望有点疑惑,“挺奇怪的,我之前不记得把这东西放到了哪里去,结果今天居然在藏书阁找到了,还挺新的,像是新买的一样。”

  夜念斯稍稍松了口气,黑眸滑向一侧,他就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他的东西给偷走了,找了一个下午都没寻见,原来在覃雨望这里。

  覃雨望把那灯也放在了那堆行李上,“好了,大功告成!”

  覃雨望一直到给夜念斯全部准备好,才让他离开,她可不能偷偷努力,她对他的好,不管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她都得让他桩桩件件地知道。

  夜念斯回到屋中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坐在桌边,黑眸看着窗外,等到几乎已经静谧下来,他压熄了蜡烛,屋中一下子暗下来。

  约莫又等了一刻钟,他站起身去,迈开长腿出了门。

  在南院和北院交接之处,官嫦懿已经在一个废旧的屋中久等,夜念斯黑眸左右看了看,走了进去,从袖口中拿出一瓶药丸,修长的手指在官嫦懿眼前一晃而过,一个清透的白瓷瓶,映入她眼帘。

  屋中灰尘很大,官嫦懿用手帕捂着口鼻,一脸嫌弃,“这是什么,毒药?”

  夜念斯黑眸看着她,声色清冷,“官大小姐,这便是我开给你的筹码,此药名曰福子灵,十日之内,一日三丸,在

  官嫦懿眸间透喜,却也还是冷静地,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帕,双眼直勾勾地锁着那瓶药。

  她看了那么多太医都没看好,夜念斯这简简单单的药,就能把她治好,还能让她怀上儿子?而且,她答应他的事情,可还没有做呢,那覃雨望还好生生地活着,他就把这筹码亮给她了?

  官嫦懿虽热盼,但是她并没有立刻拿过,她怀疑地看着夜念斯的脸,“夜王,你这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夜念斯靠在竹木雕的椅子上,黑眸冷冷地看着她,稍稍扬起下巴,声音清寒,“我给官大小姐选择的机会。吃,或是不吃,决定在你,”他黑眸缓缓滑到一侧,窗外月光照在他额前,点缀出他眉眼绝厉清煞,“这是我做生意的习惯,先给好处,后做事。”

  官嫦懿稍稍斜着眼睛,“那你就不怕,我吃了这药,不帮你杀人?那你岂不是亏地彻头彻尾?”

  夜念斯唇角轻颤,眉眼中划过道道深不见底的算计,“那是我的事。至于这药吃不吃,是官大小姐的事情,”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换言之,覃雨望死不死,我无所谓,能杀最好,不能杀,也没关系。但是官大小姐的麟儿凤女,是不是有与没有,差别也不大呢。”

  怎么可能不大,官嫦懿那双桃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药,宫里的太医早已放弃了她,昨日来府上看诊,说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很难怀孕,夜念斯的这瓶药,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如果这药有问题,只要不是吃下去立刻死,夜念斯都难逃其咎,官嫦懿没有再过多犹豫,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那药瓶,放在了腹前,低着头看了看,又看了看。

  夜念斯唇角闪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他眸间清冷,缓缓说道,“至于后面的计划,在我回来后,会告诉官大小姐如何配合我。这景和十四年,一定是你我最心悦的一年。提前祝官大小姐,所愿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