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说了,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第39章我说了,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三月阳春来,朝夕桃开。覃武侯府一大清早就显得稍有些忙碌,只因宫中传来消息,萧沁还有约莫十日便要临盆,甚有传言说,腹中超过八成都是个皇子。皇帝十分心悦,将于三月初三在沁蜜宫举办福嗣宴,为这即将到来的皇儿祈福。

  这个孩子的地位将非比寻常。若出生后果真为皇子,凭夜皇的宠幸和此前流露出的种种痕迹,萧沁将很有可能母凭子贵、封登后位,而这出生的皇子也会册立为嫡子,独得皇帝专宠。

  这三日,将是整个宫里最为紧张之时,覃武侯府嫡女同众多世家女子一起,将入宫提前写好桃书伐、做好福袋,覃武侯府也需要准备一份厚礼,以应对这福嗣宴的到来。

  故而覃雨望刚一睁眼,就被唤进了宫里去,而覃云和覃霄贤,则是出门去分头拜会各家叔父,众人一同商量到时献上的贺礼。

  此刻,夜念斯坐在覃云院中的石凳上,黑眸微微低垂,看着面前摆着的这碗黑茶,他眼睁睁看着这滚滚热茶如今透凉,半个时辰过去,通传的丫鬟都还未出门来。

  他扬起黑眸,四处看了看院中摆设,在院子的东面有个小库房,平日里放着一些积攒的贺礼,覃云自从任闲职后就鲜少有人上门,可此刻,那房中的锦盒却堆地如山岭一般。

  他修长的手放在膝盖上,食指不紧不慢地上下点着,他余光睨过那间房,他很清楚官嫦懿就在里面。

  夜念斯唇角稍稍一颤,没再多逗留,起身迈步出了院子。

  屋中,官嫦懿眉眼紧张地看向门旁的丫鬟,语气焦急,“怎么样?走了吗?”

  丫鬟仔细地看了一眼,左右里外都没瞧见夜念斯的影子,急忙压腰快步走到官嫦懿身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夫人,二姑爷已经走了。”

  官嫦懿松了一口气,在炕上坐地更安稳了些。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眼中的担忧逐渐淡去。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她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换成了宽松的,连妆容都不再打扮,每日都是素面朝天,生怕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对孩子有半点不利。

  原先屋中燃着的香也全都丢了去,那其中有好些都是一两千金的名贵香粉,素来是官嫦懿最宝贵的,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危,她心一狠,全都扔了干净。

  她可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要怪,就只能怪夜念斯太傻,太容易相信旁人,她既然都得到了好处,覃云也对她收了心,她是绝对不会再做杀人这种蠢事的。

  夜念斯他就当吃个哑巴亏,只要躲过这几日,想必他也不敢再提,也没筹码再提这件事了。

  可事总有不凑巧的时候,自打夜念斯和覃雨望从嘉裕回来后,老夫人心里一直记挂,加之眼下覃府双喜临门,故而一直撺掇着让覃羽将几个晚辈都唤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顿家常便饭。

  这日中午,当覃家子女都回来后,大厅中便摆上了满桌的珍馐,这次的家宴可是官嫦懿长脸的一顿饭,故而她就算想躲着夜念斯,但却依旧没有回绝,而是让覃云扶着,两人一路恩恩爱爱地走来了。

  “奶奶,爹,”官嫦懿得体地笑着,面色红润,一进门来虽然自己是最后一个来的,但却破天荒地先覃云一步问了安,老夫人喜悦地眉开眼笑,“快坐下,莫要累着了。”

  官嫦懿走到桌旁,她圆桌座位的正对面,就是夜念斯。此刻夜念斯靠在竹木雕的椅子上,垂眸摆弄着自己的衣袖,意识到似乎有人盯着自己,他停下手来,黑眸直勾勾地盯着饭桌,并未看向她。

  官嫦懿眼神稍动,稳着心思,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家宴的氛围还是如常,老夫人一如既往地操心,不厌其烦地问两个孙子的境况,一边嘱咐覃霄贤不要过于劳累,官场那点事随便搞搞就行,一边让覃云借着到各地审查官员的契机,好好散散心,给她带点没吃过的点心特产回来,顺便骂骂覃羽,说他总将孩子们弄地很忙,平日里能聚在一起都是少见的。

  覃羽点头称是,也认错,老夫人便就不再多说了。她心中明白,在萧锦华出家后,覃羽一人拉扯大了三个孩子,还能让覃武侯府有如今的地位,是极不容易的。

  她是覃羽的家母,自他生母病死后,一直待他如己出。而她的儿子,也就是覃家的嫡子,覃羽的亲哥哥覃怀,也早都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有寻回来。

  覃羽是当年覃府中心思最深沉、最用功最努力的一个,现在出息了,成了一朝武侯,他也还是恭恭敬敬、事无巨细地伺候她。只是这一点,老夫人就已非常感念覃家祖上荫德了。

  家宴用到一半,官嫦懿正吃着,突然胃里一恶心,她眉头一紧,原本要忍着,却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巴,一口呕在了地上。她脸都憋红了,舌头撑着,不断犯呕,吐地胆汁都浇了一地。

  覃云急忙帮她抚着后背,眉眼中十分心疼,吩咐着一旁的丫鬟,“削两片柠檬送来,快些!”

  两个丫鬟急忙转身去准备,片刻之后送来一杯柠檬热羹,官嫦懿忍着恶心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好了一些,坐起身时,却突然一个不对劲,又是呕了出来,这一次满口的血腥味,她呕了几个来回,声音都哑了,再一看,居然呕出血来了。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那堆稀食汤水上。她原本有些憔悴困倦的眼,此刻惊怕地睁大了。

  覃云这几日一直是陪着官嫦懿的,知道她孕吐的反应不一般地重,可是此刻看到她呕血,他心里也是一惊。

  官嫦懿那呕吐之物泛着一股恶臭,甚至不像是普通的呕物,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一般。

  满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丫鬟们手脚利索地将那地上的呕物都收拾了干净,只是那名贵的金丝地毯却是毁了,四周八扇门大开,也幸亏是天气回暖了许多,穿堂风一阵阵地通着,好歹是没了那么大的气味。

  老夫人面染担忧地看着官嫦懿,“大媳妇,你这几日可一直都是呕血的?找大夫瞧过了没?”

  官嫦懿唇色已经白了,但是呕过以后,似乎神色清明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嗜睡,她抬眼看着老夫人,声音有点虚弱,“奶奶,媳妇儿没事的。我这身子寒,五脏也是弱的,因为要保胎,故而从前那些养胃的方子都不用了。奶奶别担心,我少吃一些没事的。”

  老夫人脸色黑下来,嗔怪道,“那怎么行?孩子留不留的,总不能先把大人给委屈着,这孩子吸营养,你看这才几日,你已经消瘦成这般模样。明日让那个谁,”她神色一紧,推了下覃羽的胳膊,“叫什么来着。”

  覃羽抬眼,“母亲说的可是袁兄?”

  “对,让那个左院判来瞧瞧,你这般呕血,可不是好事儿!自己的身体不能不当回事!”老夫人急地,说着说着,自己就咳嗽起来。

  覃雨望倒了一杯温热的玫瑰露,端到老夫人手边,杏眼忧心地看着她,给她抚着后背,“奶奶,您别着急。大嫂素来是心里有数的,若是要找袁叔叔,明日大哥去请便是,正巧我明日还要进宫,可以和大哥一起去太医院。奶奶别急坏了身体。”

  官嫦懿眼睛瞪了一道覃雨望,稍稍扬着下巴,声音冷了冷,“多谢二妹关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地保护着,左右事情,我和我夫君会看着办,不劳二妹费心。”

  覃雨望稍稍一愣,杏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不过她看官嫦懿倒似乎真没了什么事情,心想或许女子怀孕本就是如此折磨之事,况且做嫂嫂的,似乎都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是个宠妹奴。换做是她也不能接受,故而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大哥太亲近,多避一避,莫要妨碍了哥嫂的情谊。

  屋中味道散了散后,老夫人想着官嫦懿定然是不舒服的,于是命人又做了一些点心和茶送上来,并借着这机会,让膳房的厨子做一些孕吐时适合女人吃的汤,端给了官嫦懿。

  热汤入腹,官嫦懿果真是舒服了不少。虽然她这一呕,让屋中气味尴尬,似乎从面上来讲,毁了老夫人这家宴的兴致。但是出于她意料的是,老夫人和覃羽并没有嫌弃的意思,换了一桌菜,接着品赏,江心兰也时不时过问她,在一旁拉着她的手,给她捏着虎口处的穴位,让她放松些,说她陪着她,到时候差不多也都是前后脚生产的,让她别害怕。

  一向傲娇惯了的官嫦懿,在身子虚弱时,才体会到家人的温暖。她原本从不愿意参加府上什么家宴,一来怕别人不尊重她,驳了官家大户的颜面,二来就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总觉得别人是瞧不起她、背后戳她脊梁骨的。

  现在,她因为这个孩子,得到了这些关心,七年了,她终于觉得这里像个家,而不是一个冰冷的牢笼,不是一个随时需要作战的战场。

  她纵然身体不适,可是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丝宽慰,她不经意地一抬眸,却冷不丁地看到夜念斯,正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坐在那里,神色中透着一丝慵懒,寡漠的黑眸裹着不屑、挑衅,淡然地看着她。许久,他唇角轻颤,黑眸滑到一侧,微微歪着脑袋,修长的手端起面前的玫瑰露,抬手轻抿一口。

  他的不紧不慢、毫不慌张,被官嫦懿收入眼底。不知道为何,明明夜念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她的后背,突然冒起一层冷气,方才片刻拥有的暖意,霎时间就被这男人周身的寒冰裹挟,她越看他,就越觉得喉咙处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连气息都变得不畅,好似被人压着命脉。

  她强行让自己定住神,她告诉自己,她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现在覃云在她身旁几乎是寸步不离,夜念斯就算反悔,也没机会弄死她的孩子。

  她一定会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拥抱只属于她和覃云的未来。一定会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她想成为一个母亲的决心。

  回到屋中的一夜,官嫦懿都没有睡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身旁的覃云沉沉地睡着,她实在睡不着,转过身去想找他说说话,可看到他也疲惫的神色,她还是忍住了。

  月色清冷,照在男人的脸上。官嫦懿抬手,轻轻抚摸覃云鬓角的华发,眼中闪过一阵心疼。

  他也曾是少年将军,如今,却也老地看不出当年风华,不过二十七岁,神色间的倦意和不得志,却比四旬的老人更甚。

  她希望腹中这个孩子,能让覃云忘记自己一生的不得志,无论是作为当年覃家嫡子的替代品,还是因为被当做了皇帝制衡覃家的牺牲品,她希望他能忘掉那些,和这个孩子一起,和她一起,好好地过完今后的日子。

  故而,她虽然心中并不相信自己的反常呕吐和夜念斯给的那药有关系,但是思来想去,为了保稳,

  那人眉发白,号称是京城的名医,在正阳街上有个医馆,据说是一号难求。官嫦懿带着面纱,等了许久,才进入到那一间不算宽敞的诊室里。

  屋中古色古香,稍有裂隙的木桌上油光锃亮,摆着一个手枕,桌旁坐着一位老先生,穿着墨蓝色的长衫,皮肤像是老树皮一般。

  官嫦懿让他诊脉,只见他一只手摸着胡子,闭着眼,右手三指在女人的手腕上轻放,听了许久,只见他眉头先是稍稍皱起,而后又缓缓松开,过了半响,他才缓缓睁开眼。

  他犹豫了下,将旁边官嫦懿给的诊银推了回去。官嫦懿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老先生,我这胎儿可有异样?”

  那老大夫抚着胡子,半闭着眼睛,声音浑厚,不紧不慢,“这位夫人腹中之子,胎像平稳,并无异像。只是……”

  官嫦懿身子往前一探,皱着眉头,“只是什么?”

  老大夫睁眼,直勾勾地瞪着她,“只是老夫见过不下千例如夫人这般的体质,宫寒体寒,周身气血半枯,依医书记载,是无法怀孕的。敢问夫人可是得了什么妙方,老夫愿千金求取!”

  官嫦懿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事就好,看来果真是她胃寒的旧疾,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匆匆回绝了那大夫,隐于烟尘中,急忙回了府。

  只是她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她皱着眉头往里面走,脚步一急差点打滑,多亏身后的丫鬟扶着,她犀利的眼神往里一瞧,只见覃云不知何故,又喝醉了,靠着床席地而坐,手中还拿着半罐子酒。

  门前的丫鬟低声说道,“方才三少爷来急匆匆地来寻少爷讲事,早先还说地好生生地,三少爷走后,少爷却突然摔起东西来,让膳房送了十多瓶酒,不知是怎么了。已经喃喃自语有一会儿了,谁都不让进来,还把院子里几个做奴才的好一顿捶打。”

  官嫦懿抬手,吩咐道,“你出去,熬些梅子羊奶端来。院里的人嘴巴都闭紧了,谁敢把这事儿传到老祖宗和侯爷那去,扔蛇洞伺候。”

  丫鬟应声,急忙退了出去。官嫦懿放下掩面的薄纱,褪掉身上的披风,忍着疲惫正要上前来扶他,却就在走那几步之时,听见覃云醉酒中迷迷糊糊地说道——

  “二妹啊,你别怪哥,等你嫂子生下了孩子,哥就出家去。哥这辈子娶不了你,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对你好,终究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

  官嫦懿愣在原地,听到这话,她一遍遍地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人是不是清醒,脑子是不是在做噩梦……可是都不是的,这是真的,他真的这么说了。

  官嫦懿眼尾狠狠地一红,她此刻腰上还挂着那块覃云送的鸡血玉石,她有那么多名贵的首饰玉佩,可她整日、每天、每时每刻,都把这便宜的、甚至是玉体浑浊的、一眼看上去连地摊货都比不上的玉佩佩戴在人人可见的腰前,她官嫦懿是何等爱面子、何等高傲,可是为了他,她已经把所有的自尊都放下了。

  就在他给了她那一点点的希望,甚至都不是清醒时说出的后悔、做出的承诺,她原谅了他的所有,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她期待未来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用给她希望的方法,再一次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在演戏,等待官嫦懿生下孩子,给覃家留种后,他就出家,再也不回来。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脚步挪动到覃云身前,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她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覃云,两只手紧紧捏住他宽厚的肩膀,唇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云郎,你喝醉了,为妻给你准备好浴汤,洗个澡,好好地休息一下,好不好?”她眸子瞪的很大,一字一句地说道。

  覃云睁开眼,一张口,浓重的酒气迎面而来,他两颊飘红,缓缓说道,“官嫦懿,你就是个傻子,是个甩不掉的祸害,你为何要嫁给我?没有你,我可以一生一世都守着我的二妹,我可以看她哭,看她笑,哪怕看她嫁人,守她一辈子,我都是开心的……”

  两行清泪从官嫦懿眼中落下,她那双绝望的眸子紧紧盯着覃云,再难掩饰痛苦,“覃云,你后悔娶我了是吗?”

  覃云眼尾稍稍发红,他伸出手去,拿起官嫦懿腰间的那块玉,掰开她的两只手,将她的双手紧紧摁在那玉上,脸几乎要抵到她的鼻尖,咬牙说道,“你滚吧,这孩子我不要了,他想和谁姓,都可以,我不要了,你带着他滚回你官家,再也别出现我面前。若你需要一纸和离……”

  啪!

  官嫦懿松开手,狠狠在他脸上摔下一个巴掌,红着眼起身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砸在两边。

  覃云大掌扶着地,左脸上落着一个红红的手印,原本装出的那醉汉混人的模样,此刻被湿润的双眼破了功。他紧紧抓着官嫦懿落在地上的手帕,痛苦地倒头大哭,一声接着一声的咆哮,就好像胸膛中积压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懿儿,只要能保护住你和你的家人,夫君我,对不住你了。这辈子欠你的,我覃云来生当牛做马,一定还给你。你可要快些发现那玉里的密信,和离后,必能保岳父大人平安无事。】

  北院废屋,夜念斯进门时,官嫦懿竟破天荒地早早等在那处了。他黑眸不屑地从她脸上睨了道,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扬起黑眸看着她,“官大小姐,似乎情绪不高。”

  官嫦懿红着眼睛,她狠狠地抬眼,瞪着夜念斯,“你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

  夜念斯向后靠在椅子上,岔开腿慵懒地坐着,黑眸中闪过一道疑惑,“官大小姐指的是哪一句。”

  官嫦懿紧紧地捏着手,狠狠地说道,“杀覃雨望的事情。”

  “哦,那件事啊,”夜念斯黑眸轻轻滑到一侧,不紧不慢地说道,“官大小姐不提,我都快忘了。既然我答应给你的筹码已经应验了,那自然是作数的。”

  官嫦懿深吸一口气,她不再犹豫,她意识到,只要覃雨望活着,她和覃云,永远都不可能有明天,“你需要我如何配合你?我要她死,就这几天,越快越好。”

  夜念斯黑眸挑衅地看着她,很认真地点点头,“和官大小姐做生意,就是爽快,”他唇角轻颤,眸间闪过一道狠绝。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已给覃雨望下了十日微毒,她现在每日昏睡极早。不知官大小姐是否还记得,曾有个年轻的道士上门,说北院为大邪,居于其中者,都不得善终。”

  “明日晚,我会设法让覃雨望自己走到北院去,并给周围人留下印象,证明她神色不清楚,等到她进了房间,昏睡过去,便请官大小姐,了结她的性命。”

  官嫦懿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过去,狡黠的眼神在夜念斯脸上徘徊,“我去北院,路上难免被人看到,你不是也恨她么?为何不是你去动手?”

  夜念斯黑眸中划过一道不屑,他从袖中缓缓铺开一张图纸,那是柳叶为他找来的覃府地图,他抬手先后指着地图上的两处位置,“在官大小姐房中的后墙,有一个废久闲置的玄关,在这地图的设计中,那玄关可以从地下秘道直通北院。除此以外,任何一间屋子都无这条件。”

  官嫦懿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一个玄关,只是她也不曾注意到这地道的存在,她眼睛左右转了转,警惕地看着夜念斯,“那我要是用刀杀她,岂不是会让人觉出异样?”

  夜念斯忍俊不禁,随即眸子中恢复冷邪之色,“随便官大小姐用什么。杀个人,没那么多讲究,砍剁剐削,捂毒绞缢,怎么痛快,怎么来。”

  官嫦懿深呼吸一口,眼中血红稍稍淡去,她虽然想杀覃雨望,对她的恨已达顶峰,可是她已经身怀六甲,她必须确保自己全身而退,“我去动手,你万一带人揭发我,我岂不是有理说不清。夜念斯,你不要以为我不懂算计。”她狠狠地瞪着他,“就算没有你,我也有本事杀她。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她,也能这般杀你。”

  夜念斯黑眸淡定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官大小姐这个假设很奇怪。我若是想害你,当时给你的药,就不可能让你怀胎。我若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套你,你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就算被人发现,官大小姐也绝对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对于覃武侯府,你是家人,我是外人。这点机敏,官大小姐还是不缺的吧。”

  官嫦懿抬眼看着他,面上冷静,心里已经波澜四起。

  夜念斯唇角轻颤,抬起一只手,肘部靠在椅把上,轻轻撑着太阳穴,黑眸锁定她,声音甚至表现出点温柔来,面色极其无害而清透,“我不会杀你的,官大小姐,”他顿了顿,黑眸缓缓滑到一侧,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你这么犹豫,我素来秉持怜香惜玉之德行。还是那句话,我给官大小姐选择的机会。”

  官嫦懿紧紧地盯着那张地图,夜念斯的这个计划,的确是万无一失的,之前北院死的那五个丫鬟,最后就不了了之,凡是和邪魅扯上关系的,就是查也是无所查起。

  她紧紧地捏着手,红着眼睛,最终狠狠地点了下头。

  次日暮时。

  因再过一日便要进宫,故而覃羽将覃家儿女都召集在一处,仔细地捋了捋入宫后的事情,覃家与那萧沁素来是不交往的,眼下这位一直鲜少露面、却甚是得宠的贵妃娘娘,即将连越两级,直晋帝后,这后宫的变动,是覃羽不能放过的机会,故而三个儿女能否讨到那位娘娘的欢心,每人所赠送的礼物是否称心,他都是要亲自过问的。

  终于梳理完后,几人也都累了,正要回去休息,府门前一个侍卫突然拿着密信脚步急匆匆地狂奔而来。

  覃羽神色冷厉,训斥道,“放肆,府中无论多大的事情,谁许你快步疾驰?丢了规矩!”

  那侍卫匆忙单膝下跪,垂首抬手,掌中落着一封插箭的密信,“启禀侯爷,方才有人将此信钉在侯府国柱上,其中内容所写,说二小姐在北院雅屋有性命之忧!”

  覃雨望一愣,皱着眉头,“这是谁这么无聊,我不是好生生地在这里?”

  那侍卫也是一惊,方才只顾着跑了,却也没注意到在两位身材颀长的少爷身后,覃雨望就站在那处,毫发无伤,他也郁闷了,“那……那这信……”

  覃羽皱着眉头接过,那信上的字是一个小孩笔迹,虽然稚嫩,但却写地清楚。从未有人敢和侯府做什么恶作剧,且这其中所提及之人,还是他最为宝贝的女儿,他神色一凛,“走,我们都去北院看一看,看到底是何人作祟。”

  彼时的官嫦懿,刚刚通过地道,她打着灯笼,在地道的尽头走了上去,看到房间中摆设的一刻,浓浓的灰土气味朝她飘来,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费劲地走进去,抬手在鼻口扇了扇,定下神来后,她看到桌上果真趴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戴地和覃雨望一模一样,只是这屋里烟好多,灰也好多,她看不清楚,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上前。

  一边走,她一边抽出刀子,喃喃道,“覃雨望,你也有今天,就让你的好嫂嫂我,送你上西天!”

  她走到那人身后,抬起刀猛地刺了下去,可随即传来的并不是捅入血肉的声音和手感,而像是一刀捅进了茅草之中。

  她眸中一惊!

  嗵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屋中顿时被来人所带的灯笼照亮,覃羽怒目盯着她,厉色问道,“官嫦懿,你在这处做什么?”

  官嫦懿愣了愣,她

  她急忙挤出一丝笑容,所幸她早就想好了如何去应对,她只需要说是她得知夜念斯要毒害覃雨望,特地跑来解救就是!她急忙张口辩解——

  可,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她眼神中彻底慌了,急忙到处寻找纸,可是这废屋中哪有那种东西?

  情急之下,她伸出食指,使劲地咬破,可却随即发现,流出来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在场的人,纷纷吓了一跳。

  官嫦懿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无助地跑到覃云的身前,指着自己的喉咙,使劲地摇头又点头,想说她是被人害的,可是很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虫子在撕咬,她的口中不断地冒出黑色的恶血,她的肚子好痛好痛,痛到她根本直不起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去,原本想告诉覃云自己是冤枉的、是被算计的,可是她一抬眼,就看到了覃雨望。

  覃雨望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眸中染着疑惑,竟然还有一丝怜悯。

  官嫦懿气地浑身发抖,她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直到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影,她定睛一看,是夜念斯。

  他在覃雨望身后停下,黑眸寒厉地瞪着她,看着她不停地吐出黑血,他稍稍歪着头,唇角轻挽。

  官嫦懿彻底疯了,她不顾一切拔出那刀,朝夜念斯砍过去,夜念斯却直接朝覃雨望身后走了半步,就在她刀扬过来的时刻,她胸前猛地一疼。

  她手中的刀子,停在半空中。她垂下眸子,是一把熟悉的匕首。那是北族外戚早些年的贡品,她当时

  她求了官厉好久,才把这件原本要送到宫里的宝物买下来,送给她心上的少年郎。

  而她的少年郎,现在把刀插在她心上。

  官嫦懿被拖出去的时候,都好像还在做梦一样,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啊,只是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她失去了那个体暖的丈夫,失去了那个温暖过她的家,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她的孩子,她竟再也没有机会,让他看到覃武侯府的太阳了。

  这件事让府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惊。除了覃云以外,谁也不知道官嫦懿为何对覃雨望会有那么大的仇恨。但官嫦懿终究是官家唯一的女儿,加之她身上病症奇怪,所以覃羽连夜从外地调派了军中医士,八百里加急赴京,为她诊治。

  屋中灯火温暖可亲,从无谅山回来后,在覃雨望的坚持下,夜念斯被同意能在她房中打地铺了。此刻,男人坐在橘色的烛光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静心录》

  覃雨望坐在桌前,杏眼中盈满了担忧。当她在门外听到官嫦懿说那些话,自己心里也是十分惊讶,看着她毫无防备地朝自己携刀砍来,她倒不是怕那刀子,只是没想到,她的嫂嫂竟然恨她到如此地步。

  可是她那诡异的黑血,突然像是失声一般的症状,却又似乎在告诉她,很有可能,官嫦懿也是被人利用的,她想了想,忍不住抬眼看向夜念斯。

  犹豫很久,她缓缓开口问道,“殿下,嫂嫂的事情,你起先知道吗?”

  夜念斯修长的手指摁在那书册上,黑眸都没有抬起,淡然地说,“二小姐想问什么。”

  覃雨望杏眼看着他,吞了下口水,“嫂嫂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吧?”

  夜念斯停下一字一顿的手,缓缓抬眼,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嗓音清寒,“二小姐是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可以让官大小姐任我利用,还是觉得,我有那个心,想杀你呢。”

  他黑眸盯着覃雨望时,眸中神色复杂,覃雨望愣了愣,唇角稍稍颤了下,语气放缓了些,眼看她就要感动小暴君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以为自己不信任他,那就功亏一篑了,她点点头,“那就好,没关系就好。”

  夜念斯神色淡然,垂下眸子,接着看书,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窗外微风袭来,吹动他肩上青丝,显出一丝清白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