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棋异军突起,百年

  第三棋异军突起,百年只是当覃雨望走出冷院大门时,那方才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亦走到四书院去询问了一遭,但都没人看到那月茹嬷嬷的去向。

  彼时时间已晚,覃雨望出宫后快速回了府上,将药包交给柳叶后,她走到房门前,朝旁边的房间看了一眼。

  月色清冷,里面的灯已经熄灭,她垂下眸子,估计夜念斯已休息了。她从未听他讲过从前事,今日在梦中的一遭遭,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仿佛并不是旁观者,那种痛苦,她似乎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她叹了口气,扬起杏眼,推开门去,走入玄关中,抬手护着灯油将祭烛点亮,从一侧拿起三文香火,在那块供奉着兰机皇后牌位的祭台前缓缓跪下,为她叩首进香。

  她喃喃道,“母后,请您保佑夜念斯平安度过这一生,莫要重复前一世业果。我会尽我所能,守护好他。”说完,她起身将香插在炉中。

  门外蓦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心翼翼敲门的声响,“二姐,您休息了吗,心兰有几句话想问问二姐?”

  覃雨望眉间稍稍一平,她从玄关中压腰走出,将入口遮掩好后,抬手开了门,门外江心兰手中提着点心,眉眼笑地像是一轮弯弯的月亮,唇角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格外可人,她甜甜地举起那小饭桶说道,“二姐,将军今日带回一些宫廷的点心,可是好一番嘱咐让我给你送来呢!”

  覃雨望彼时是没心思吃这些东西的,她一来想不通那梦中所见到底是否是真,二来不明白那日萧沁被刺杀堕胎之夜,夜念斯为什么说她救他,才会加重他的劫。但是此刻看到自己的弟媳,或许是作为嫡姐,她心中对江心兰是有些体暖在,故而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牵着她的手拉她坐下,说道,“你和三弟的心意我收下了,近来身体可还舒畅?”

  江心兰扬头瞧着她,“托二姐的福,这孩子可是乖地很,倒是将军素来瞎紧张,孩子都还没个成型呢,就已经在想抓周的事儿了。”她含笑摇摇头。

  覃雨望在她身旁坐下,算着时间,到了景和十四年冬的时候,正巧就是大嫂和弟媳两人分娩临盆的时间,她顿时神色逐渐地紧绷起来,唇角的笑也淡了许多,只盼那个时候,这两个孩子迎来的是大虞盛世吧。

  她握着江心兰的手,杏眼看着她说道,“心兰,我那三弟素来一门心思都在打仗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骁骑营元帅,对战功看地很重。若是平常日子里他有亏待你的地方,你可得尽数地告诉我,不能藏着掖着让自己受苦。”

  江心兰含笑点点头,“二姐哪里的话,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家,心兰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她眼睛无意地瞥过房中的摆设,眸间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有些疑惑地说道,“二姐这屋里可是烧了什么奇怪的香?我怎么闻着总觉得奇怪?”

  覃雨望一愣,眸子转了转,不紧不慢说道,“天气暖了,屋中湿气重,点了些香熏一熏,想你也是闻不惯的。对了,你方才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情?”

  江心兰收回眼神,脸上变得紧张起来,她抓着覃雨望的手稍稍捏紧,向门口看了看,再三确认后,离覃雨望坐地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姐,你听说了吗?当年兰家的案子,已经被翻案了。”

  覃雨望杏眼中闪过一道浓重的疑惑,她侧眼看着江心兰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道奇怪,她稍稍垂眼,抬手从桌上拿起茶杯抿了两口,不动声色地说道,“兰家?哪个兰家?”

  江心兰眼睛紧紧地盯着覃雨望,一五一十地和她说道,“早几个月前,我和将军还在南关打仗,发现在江南一带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队伍,当时约莫有近千人,自诩为兰家旧部,以夜王殿下的命兽蝼蚁为军旗,盘踞在南关一带,曾经多次于我们以粮草支持。”

  “江南不少府衙上书要求重查兰氏谋逆一案,但是折子都被压了下来,此番我和将军之所以能按时回京,便是皇上暗谕,要求查明真相,平定江南之乱。现今将军已经能确定,那兰氏之案中惨死的兰机皇后、兰羡将军和兰邰镜丞相是被人冤枉的,夜王殿下也是无辜的,并不是佞臣之后。”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晨将军将此事秘密上报给皇上,却得到一条秘令,让覃武侯府,亲自出兵平定江南叛乱。至于这案子,皇上是不准备还兰家一个清白了。”

  覃雨望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原来她梦中所见果真是夜念斯母族之覆灭。

  可她却稍稍觉察出一丝不对来。

  她杏眼稍稍抬起,看着一旁似乎有些激动的江心兰,盯着她的眼睛问到,“心兰,你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我?你所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江心兰看着她,并不躲闪,凑得更近了些,“二姐,你不认识,可夜王殿下都认识啊。只要武侯府一出兵,日后你和夜王殿下怎还能做得成夫妻呢?”

  “那可是他仅剩的族人,可唯一屠灭他希望的却是你的家人,你要如何自处?”她语气稍稍硬起来。

  覃雨望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尽管她的手已经冰凉透顶,但是她仍然相信自己心里的判断。

  江心兰和她提起这件事,一定有她的目的在。

  覃雨望轻轻问到,“那你希望我如何做?”

  江心兰眸中冒着一丝亮光,“扶持夜王殿下,让他保留住兰氏的力量,为未来的夺嫡做好打算,这才是二姐该做的事情!”

  覃雨望此刻心中是非常惊讶的,尽管她面上依旧平静,但是她着实没想到,平日看上去侠气凛然的三弟媳,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冷静地看着江心兰,“心兰,且不说你自从有孕后鲜少入军中,所得到的这些消息未能确定真假,就算都是真的,当今的皇上要灭兰家,你为何要我与殿下同皇权抗衡?”

  江心兰似乎没想到覃雨望会是这样的答案,她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二姐,我只是把将军告诉我的冒死告知于你,却不想被二姐如此猜疑……”

  “我没有猜疑你,”覃雨望神色有些冷漠,纵然江心兰是她的家人,是她疼爱体暖的弟媳,但是在这件和覃武侯府未来命数有关的大事上,她决不会含糊。

  兰氏一案是否有冤情,她自然也想知道,但夜念斯这一世不能有暴君作为、覃武侯府这一世要像前世一样家族鼎立不倒,这两样是她的底线,决不允许因任何原因而突破。

  她接着说道,“心兰,我希望你明白,夜念斯虽然是覃武侯府入赘的女婿,于我们也是家人,但他身上背负的事情,无需也不能用覃武侯府所有人的命去赌,”她冷冷别过眼神,“今日你的话,我全当没有听到,你请回吧。”

  江心兰默默地站起身,眼睛狐疑地瞪了一眼那梳妆台后死死遮住的玄关,眸底生出一丝算计之色,却并不明显,像是从前那般心机无二的三夫人模样般,一手揩着眼角,缓缓迈腿走了出去。

  覃霄贤从宫里回来时原以为江心兰已经休息了,进屋后才发现灯亮着,屋中却空无一人,他叫来丫鬟。

  “夫人去何处了?”

  丫鬟回到,“少将军,夫人到园散步透气去了。”

  正说着,江心兰便从外面回来,瞧见覃霄贤,含笑着为他褪下身上官袍,男人面色铁青,神色很是不悦,在桌旁坐下,江心兰递上一杯热茶,他抬起手端到口边,剑眉一厉,还没喝下口,便重重将那杯子砸在了桌上,震地砰一声响。

  江心兰稍一抬手,丫鬟压腰退了出去,她眼神瞥向那杯子,指间藏着裂隙,她在凳子上坐下,扬眼看着覃霄贤,“将军,可是宫里的事情不顺利?”

  覃霄贤长叹一口气,剑眉中藏着星星点点的愤怒,“你说邪不邪门?明明已经查到了六大财库,可弄清楚了萧镇和官厉联手套赈济银的脉络,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皇上下令日后御政司院都不得清查御前直属财库,账本被封,官厉这条线就断了,”他怒气难平,“那到底兰氏一案是个什么情况,却是谁也不得知了。真是让人气愤,这萧镇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总能让事情的结果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江心兰眼中稍稍一冷,但依旧是含笑劝慰他,“将军,兰家的案子原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何苦偏要将这烂摊子揽在自己身上?既然查不了,不如就不查了。”

  “那怎么行?”覃霄贤剑眸圆睁,“兰家当年势头强盛,爹爹都尚且不如,却被这背后之人搅动风云,一举诛杀,不留痕迹,若是能将这毒虫铲除,于皇上我将是一大功勋,为覃武侯府面上也是有光的。”

  江心兰稍稍一叹气,“可是将军,兰氏的案子是皇上亲自断的,你若是想找出背后作妖之人,那无异于推翻皇上之前的裁断,圣恩难测,只怕未必会如你所愿。这个头自然有人会出,你也莫要伤神了。”她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下。

  覃霄贤剑眸看向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地重了些,他侧过身,将江心兰搂在怀中,语重心长地说道,“心兰,你不知作为庶子,在一个世家中举步维艰的地位,我若想成为覃武侯府的掌舵人,必然要有盖过大哥的优势。大嫂有宫中的背景,一旦到了择权之时,爹未必会偏心于我。我们一定要早做打算。”

  他眼神中稍稍迸发出一丝笃定,“无论这背后毒虫是谁,我都一定要将他找出来,作为我封侯的功勋,为你造一片永远无忧的武侯府,让你可安安心心地做好侯府夫人。”

  江心兰依偎在他怀中,此刻虽然应声,但心思却并非是清明的。她原本还觉得奇怪,不知覃霄贤为何要如此执着于那兰氏的案子,只是现在这一说,她倒是懂了。

  她这夫君,什么都好,只是太蠢了,他不知道的是,江心兰和他想的恰恰相反。她家母是皇上的亲妹妹,却因为长相丑陋而不得公主封号,江帆多年不受提拔,她作为唯一的嫡女,自小见多了她爹被大官压榨的样子,那时她就发誓,一定要让她爹成为当朝一品武侯,她成为高高在上的武侯嫡女,让所有人都跪拜在他爹的紫靴下。

  她习武、练剑、入军,与覃霄贤相识,以一番侠义气概吸引他与他成婚,一直到今日,她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让江帆顶替覃羽的机会。

  覃羽美名其曰重用江帆,可实质性的改变并无分毫,令她生气的是,江帆却也是个眼见短浅的,甚至想给覃羽做一辈子的嫁衣,这等亏江心兰可不会吃。

  自然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做到的,故而她和另一人结为同盟,虽然他们的目标并不完全相同,但是让江帆得到兵权,却是这计划中的一环。

  而很快,这连环计的

  夜色寒凉,覃雨望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觉得很累,但却就是无法入睡,她裹着被子,睁大眼睛看着天板,想了想,她偷偷摸摸爬到墙边,耳朵贴在墙上。

  她心里想,“不知道夜念斯睡着了没?”

  只是那一头几乎没什么声音,她吞了吞口水,眨巴两下眼睛,偷偷披上外套,溜了出去。

  脚底的伤还是疼地,夜念斯这半月来几乎都没有很早睡着,总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眯一会儿。此刻他稍稍觉得口干,微微睁开眼,正要起身去,黑眸瞥到地上一抹月光稍有中断,他眸间一顿。

  门缓缓打开,覃雨望压着腰蹑手蹑脚走进来,见夜念斯睡地深沉,她偷偷走上前去,坐在他床边。

  夜念斯并不知她要做什么,于是按兵不动,只是闭着眼,一切如常,起伏缓慢的呼吸,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覃雨望杏眼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回想起那个梦里的故事。虽然江心兰所说的那些话很奇怪,但是她听后却在想,若那些事都是真的,自己的父亲不愿意还给他一个公道,他知道后,该有多难受呢。

  她长长叹了口气,弯下腰去,侧倚在夜念斯的枕头旁,呼吸拍打在他的脖颈处,她的额头贴着他的侧颊,感觉他的脸凉凉的。

  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既不让夜念斯知道这件事,又能还兰家一个公道呢?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杏眼都看不见月亮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太难了,无从查起,而那些暗害兰氏的人肯定现在也是位高权贵,哪怕是用尽覃雨望的全部的算计,估计也不能参见这冰山分毫。

  想着,她在他的怀里安心地困睡了过去,脖颈旁呼吸匀称后,夜念斯缓缓睁开眼。

  他听到方才江心兰来了,但是说了什么话,他却并不得知。覃雨望最近心事似乎变得重起来,是因为他?

  他黑眸中闪过一丝自嘲和不屑,抬手将被子盖在她肩上,离她远了些。他淡然地看向她,眸中神色复杂。

  如果有朝一日到了他为她选个死法的时候,他该如何让她不那么痛苦地死呢。

  罢了,待打探到这股除了萧家和夜家以外,还在这其中搅混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