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间第七十一章 (番外:钟雷的回忆,冥王的一世。)

  冥间第七十一章(番外:钟雷的回忆,冥王的一世。)阿汉末年。

  皇帝李广驾崩。膝下并无子嗣。

  众臣推举年仅十八岁的西昌王李贺继位。

  西昌王以俊美闻名遐迩。

  李贺在位三十天,并未上过一次朝堂。

  永宁宫。

  皇帝的居所。

  少年李贺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用来练字的毛笔被他别在耳朵上。过了一会,他又将毛笔努在嘴上。

  大臣们不让他上朝。

  他不甚在意。

  但是大臣们不让他出去。

  他就有点烦了。

  若没有自由,还有何生趣?

  但他现在是肉体凡胎,挣脱不了此种境地。该受的劫难,一样也不能少。

  他这一生投的这个胎,真是惨绝人寰。

  他的亲生母亲在他两岁那年改嫁。

  他父亲再续弦。

  继母旁氏比罗刹还凶。

  数次毒打的他生无可恋,情志不舒,都不想活了。

  每每感叹,人间疾苦。

  结果父亲又在他八岁那年撒手人寰。

  他真的硬生生被继母旁氏从小操练到大,除了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身上没有一处好皮。

  说出去是一个王侯,其实富屋贫人。用钱时口袋里也拿不出三个子。

  穿的是锦衣华服,过的是生不如死。

  旁氏在家一手遮天。他在阴影中苟延残喘。

  后来见他越长越俊美,旁氏竟以欺负他为乐。

  各种花招使在他身上,唯独避过脸。

  毒妇不仅虐打他,还明里暗里占他身体便宜。

  抵抗不了,他也只能四仰八叉的往那一躺,任由身上人肮脏动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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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哪怕当了皇帝,管理朝政的依旧是继母旁氏以及其党羽。旁氏依旧一手遮天。

  他这个皇帝,比摆设还摆设。

  罢了,好不容易得一次人身。体验一下从零开始的修仙和炼丹吧。

  到底是当了皇帝,待遇明显比以前好多了,旁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他茬了。毕竟还需要他这个傀儡坐镇。

  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宫人和侍女都会为他准备。

  他前两天要宫人为自己准备一个两百斤的大铜炉。

  宫人好奇的问他拿来做什么用,他懒懒道:“炼丹。”

  宫人立刻命铁匠铸造。

  不到七天,一个二百斤的紫金大铜炉便铸好了。

  由大内侍卫统领,钟雷送来。

  钟雷长相奇特,玄脸茂须,是举国上下出了名的武将,力拔山河,百步穿杨。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就在边关打过九次胜仗。

  后回都城复命,被先皇敕封为大内侍卫统领,兼任都城三十万羽林卫统领。

  至今还掌握着兵权。

  也是旁氏相对比较忌惮的一个人物。

  当然,李贺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他的炼丹炉。

  钟雷稽首,“圣上,铜炉放置哪里?”

  “就放在殿前。”李贺淡淡道。

  钟雷示意手下将铜炉放下。

  李贺点点头:“可以了。”

  “好,皇上,属下……”

  见钟雷还不走,李贺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钟雷还是心念着先皇。

  他打心眼里觉得眼前这位不务正业之人,实在是……不配坐在龙椅上。

  “无事,属下告退!”钟雷硬声,然后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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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三日,李贺便炼制出一种丹药,名为:无穷力仙丹。

  宫里面传开了。

  宫人侍女交头接耳:“你听说了吗?咱们的皇帝又出幺蛾子了。”

  “知道,都传遍了。圣上练了无穷力仙丹,据说是春丹!服用后能三天三夜……”

  “他还分发给羽林卫的兵人们,让他们去体验……”

  “你懂的就行,咱们莫要再说了,当心被人知道咱们议论圣上,要掉脑袋。”

  “对对对。”

  钟雷在不远处,听了个一清二楚,后槽牙都快要咬碎:“荒淫无道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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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雷冲进永宁宫寝殿的时候,李贺正在熟睡。

  他在床前左右转了三圈,一咬牙,猛的拉起李贺的手腕,将他从床榻上拽起。

  袖口太宽,直接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

  白玉一般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红的,青紫的,有淤伤,有裂痕。

  钟雷惊呆了,他愣在原地。

  传闻皇帝洗澡从来不让人服侍,他初听闻时,以为李贺有什么怪癖。

  没想到……

  李贺睁开朦胧睡眼,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我新炼制了复原丹,吃下去一颗,疤痕就可以隐去五个时辰。”

  说起丹药,钟雷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道:“那个什么无穷力……”

  “无穷力仙丹啊,我炼的太多了,碟子都放不下,我命人装在大葫芦里,放在偏殿,你若需要,自取。”

  “我……不需要……”

  “那你打扰我睡觉作甚。”

  钟雷立刻单膝跪地:“属下该死,望圣上恕罪”

  “找我到底何事?”李贺整理好衣物仪态,端坐在床边。

  “圣上为何不上朝?”

  “你真是,这么大的脑袋,不去思考问题,跑来为难我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

  “这朝是我想上就能上的吗?你也算是都城内要紧的人物,怎么没有一点人缘,就没人告诉你现在宫内的局势吗?”

  “圣上您才登位不满十天,能有什么局势?”

  “我懒得跟你讲,你这大脑袋要是不白长,自己去打听打听。端盘子的宫人都比你机灵。”

  “属下……属下知道了,这就出去打听。”

  “嗯。”

  “皇上这伤……”

  “旁太后打的,打了十几年了。”

  “岂有此……啊……太后她为何。”

  “是不是觉得岂有此理。”

  “……”

  “唉,当一世人将我的贪嗔痴慢疑全显化出来了,我竟然想着有朝一日,把那死老太婆碎尸万段。”

  “圣上……”

  “果然三界之内,人是最难当的。”

  钟雷只觉得李贺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难不成他还当过其他物种。

  “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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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经过钟雷查证,是因为有些兵人不举,夫妻生活不和谐,李贺才炼制无穷力仙丹,美其名曰造福四方。为阿汉增加人口。

  真是……有毒啊……

  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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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十日,旁氏将钟雷全家宴请进宫。

  第二天便传出小道消息。

  宫人和侍女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旁太后将钟统领的六十岁老母亲,七十岁老父亲,软禁在宫内当人质,逼迫钟统领交出兵权呢。”

  “兵权可交出?”

  “暂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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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三日。

  宫人和侍女窃窃私语:“旁太后将钟统领的父亲杀掉了。”

  “旁太后太可怕了。钟统领已经将兵权交出,只为换母亲一条生路。”

  “但是,旁太后并没有如约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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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李贺继位的第二十三天。

  钟雷母亲被赐死。

  钟雷被旁氏下旨关进诏狱。

  李贺去狱中看望钟雷。

  只见钟雷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靠坐在牢房一角。

  “钟统领。”李贺站在门边。

  钟雷满脸无望,理也不理会对方。

  “旁氏这么刁钻的人,你竟然敢把兵权给她。早说过你脑袋不好使。”

  钟雷无力的看了李贺一眼,声音沙哑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可以救你们一家。”

  “一家?只剩我一个了。”

  “我这人怕麻烦,本来没兴趣管你们家的事。”

  钟雷冷笑一声。只觉得对方大言不惭。

  “信不信由你。我这副皮囊在人间待不了几天了。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你要愿意听,就竖起耳朵听,不听随便。”

  钟雷不说话。

  李贺自顾自讲道:“你欠我一个人情,若是以后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不要推辞。”

  钟雷笑了:“用得到我吗?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你不是废人,你将来要在阴司当大官的,管一方界。阳间这些善恶之人终要下去被你审判。在你生命中留下些许笔墨的,比如庞氏等人,你到时记得要好好照顾照顾他们。”

  “圣上,您没发烧吧。”

  “若以后我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希望你万死不辞。”

  “……”

  “若他日我有什么特殊情况,或派人去找你办事,只要拿出黑色羽毛信物,希望你都不要拒绝,见信物如见我。”

  李贺说着,撩开衣领,露出胸口。

  只见锁骨以下竟然皮肉尽失,只剩下森森白骨。

  在幽暗的牢房中,发着暗哑的光泽,显得格外恐怖惊悚。

  而李贺的长发,就那样垂在胸前,胸腔若隐若现。

  钟雷大惊,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不敢细看,侧过脸将眼睛眯成一半。

  “我用自己的血肉换你父母重生,你出去以后,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要让我白疼这一场,你可明白?”

  半晌。钟雷反应过来似的缓慢的站起身来,颤抖的问道:“圣上,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折磨的失心疯了。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皇上的身体只剩下白骨。为何还能如常人一般行走说话。

  “我今天没心情说谎。”李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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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雷临走前给了李贺一枚蝶形玉佩。

  “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圣上,家也被抄干净了,一无所有,只有它了,承蒙不弃,请圣上收下。”

  李贺点点头。将玉佩挂在自己脖子上。

  玉佩如钟摆一般在他空荡荡的胸腔左右摇晃。

  钟雷感激之余有些毛骨悚然,他对李贺道:“圣上神鬼莫测,不是一般人。”

  “还真让你说对了。”

  “……”

  “记得我的话,以后去了阴司,不要忘记我这份旧情。”

  钟雷握了握拳头:“如果是真的。我定会秉公执法。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李贺笑了笑:“你看,你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圣上……”

  李贺叹了口气:“我要走了。”

  “去哪?”

  “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慢慢等死。”

  李贺说完,打了个响指。

  一只巨大的白的九尾兽影一闪而过。

  他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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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内数次寻李贺无果。

  七日后,只得昭告天下,李贺驾崩。

  后追封:海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