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件亲事是挑了他外出时办的,他半点不知。
但不管她怎么想,事情的结果都早已注定,那就是她和他,绝无可能。
柒情绝回来了,然后又走了,匆忙间只和她打了一个照面,是为了送休书。
她还记得他当时的神情,那么遥不可及,那么冰冷,她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那么清俊优雅,那么高贵。
他的那种俊美,是完全遮掩不住,全部都恍如流水般漫溢了出来。
可是她独独忘记了休书。
为什么会忘记?自然不是因为没看见,而是因为她不在意。休书是写给双方看的,她不看,那休书写了也白写,何况他的父母才不会同意他们分开。
所以,柒情绝愤然离家后,她就留在了柒家。她以为他总会回来的,七天,一个月,一年,五年,总会回来的。
可他一走就是十年,即便是写信回来,也对她只字不提,只是问候父母兄弟。
所以她终于忍不住了,她上了终南山,她知道他在这,虽然他并未在信中提到,但她看过他书房的书籍,终南山是修仙圣地,到这里一定可以找到他。
而且她的确在这找到了他,却不想居然亲眼目睹了他升仙上天的全过程。
有时候,无论你在怎么努力,有些人也是永远得不到,有些事也是永远做不了。
她终于肯面对现实了,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她宁愿相信他也记得,曾经记忆中,某个女子曾用那样深情专注的目光温柔地张望过他,也不要相信,他从未记得过,世间还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
柒情绝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慕轻霜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脖颈间的酸痛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幻觉。那个从小淡泊如水的男人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修成正果了。作为他的妻子,她应该替他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笑不出来?
想来也对,她从来都不是他承认过的发妻,她不过是他父母偷偷令他的兄弟代娶进家的无关女人罢了,他根本不需要为她承担任何责任,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痴痴等待所感动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为他高兴?
慕轻霜弯起嘴角,恬静地笑了。痴人说梦便痴人说梦吧,从十岁认识他,十七岁嫁给他,至此已有二十七年,这场美梦她彻底醒了,今天就让她来做个了断,今天就让她还他潇潇洒洒清清白白的人生。
慕轻霜自怀中拿出一把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拔下刀鞘,毫不犹豫地cha、入胸膛,她身体颤了两下,歪倒在雪地里,刀刃刺透皮肤的声音,伴着雪花飘落的景色,搭配上雪地里被鲜血染红的点点艳色,显得异常协调,美不胜收。
慕轻霜自始至终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而唇边挂满了笑意,更为这美景加分。
只是这美景并未持续多久,风雪越来越大,很快便湮没了她的身体,整个终南山顶上没有留下丝毫她来过的痕迹,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除了她临断气前,含笑所说地一句话:柒情绝,今生无缘,来世不续。”
柒情绝单手拄着额头,星眸半眯着,收回悬于半空的乾坤镜,望着眼下的玉石桌面发怔。
这些都是他前世的记忆,他私自探索前世记忆是触犯天条的,但他实在不堪其扰,被那个雪地里的女子折磨了数百年,所以才取了乾坤镜,探看前世记忆,寻找那女子的身份,却不想却由此陷入了一个更深漩涡。
这些有慕轻霜的回忆并不是最大的难题,真正的难题是,慕轻霜她阳寿未终擅自了解性命,会受到yīn间惩罚,转投畜生轮回,不得再为人。
转投畜生轮回也就罢了,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居然长了一张和飞飞一样的脸。
柒情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再次打开乾坤镜,迅速一览,果然不出他所料。
飞飞就是慕轻霜的转世。
019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柒情绝虽然只在天枢宫里呆了不多会,可凡间却已过去了好多天。
飞飞自睡梦中醒来,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因为她知道师父守在她身边,可等她睁开了眼,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偌大的房间内,除了书桌上一张墨迹未gān的画,再无其他。
飞飞惊呆了,立刻从朦胧状态彻底清醒了过来,焦急地将塔顶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可还是半点都不见柒情绝的身影。
师父!师父!你在哪啊!”飞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她拜了柒情绝为师,他从未这样不辞而别过,素来准确的不祥预感一齐涌上心头,她害怕极了。
师父……师父你是不要飞飞了吗……”飞飞失落地走回书桌边,双脚并拢蹲坐在椅子上,一手抱膝,一手伸出,轻轻抚过画中人模糊的脸庞,轻咬着唇瓣,眼睛不停眨动,水雾盈满了眼眶,却倔qiáng的不肯让它们流落一颗。
师姐,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飞飞惊讶地转过头去,定睛一看,竟然是持恩。
我没事。”她虽然嘴里说着没事,可委屈的泪水却夺眶而出,飞飞抿了抿唇,转过身去悄悄用手背擦掉了泪水,她不想让持恩知道,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你真的没事?”持恩显然不信,向前几步走到她面前,仔细观察着她的模样,心中一紧,问道:司命星君呢?”
飞飞犹豫了一会,小声说:师父他……出去了。”
持恩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我是奉司禄星君之命来传信的。”
飞飞哦”了一声。
持恩剑眉皱起,眼里有着不舍,可是现实却由不得他多留:……师父还在天璇宫等着我回报,既然司命星君不在此,那我得先回去报信了。”
飞飞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失望,她茫然地点了点头,道:哦,好,你回去吧。”是啊……持恩的师父已经不是她的师父了,他没必要和她一起等师父回来……
师姐,你真的没事?”持恩上前几步挨近她的脸,黑衣劲装下包裹的是年轻高大的身材,长发如一匹上好的墨缎般自脑后倾泻而下,束发的玉冠散发着点点幽暗的光芒,自有一番卓尔不凡的俊朗脱俗。
飞飞柳眉倒竖,将他推到一边,故意大声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你快回天庭去给你那个什么师父回信去吧。”
持恩犹豫半晌,看了看天色,终究是没能拗得过她,闪身离去。
飞飞见他真走了,一下子泄了气,趴在桌子上一直哭到睡着。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守在塔顶等柒情绝回来,可她盼过了一天又一天的日落,都没有等到他。
没过几天,南宫寒的传讯就到了,飞飞一个人站在房内和传话太监大眼瞪小眼,双方都无奈至极。
这位小道长,尊师呢?”太监一挥拂尘,神情还算和蔼。
飞飞无言以对,别开头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撒谎道:我师父他……出门去给皇上寻药方去了。”
太监皱了皱眉:这……尊师离去寻药,怎么也不等皇上允准?这下皇上要召见,可如何是好?”
飞飞不安地垂下头:我自己去。”
太监一愣:小道长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飞飞小声应着,抬头轻声道:你放心吧,师父说过我可以给人看病了。”
太监还是有些犹豫,但一算时间已经过来很久了,怕南宫寒等得着急,只好先领着飞飞去了。
飞飞一路上都很不安,她东张西望地到处看,奢求着可以在到养心殿之前找到柒情绝,但奢求只是奢求,奢求显然不会实现。直到跨入养心殿大门,她还是一个人。